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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统一之路(9)

普军的速胜大大出乎拿破仑三世的预料,震惊之余,他决定接受奥地利的调停要求,对交战双方进行干预。同时,军事上的胜利也完全改变了普王的态度,他和他左右的将军们为胜利所陶醉,决定放弃战前的谨慎态度,主张兵锋直指维也纳,迫使奥地利缔结一个屈辱性的和约。俾斯麦对这种扩大战争的想法感到吃惊,因为他们都忘记了法国的干涉,这种干涉足以使普鲁士功败垂成。于是,俾斯麦不得不面临另外一场“战争”:劝说国王和将军们放弃对奥地利作进一步的削弱。这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在国王和军界充满战争狂热的气氛中,他的努力无疑是“向沸腾的葡萄酒中注水”。正如他当初力排众议坚决主张战争一样,现在他又面临着说服国王放弃继续战争的困难。战前与战后,他都是一个不为人理解的孤独者。特别是当普军即将占领距维也纳仅6公里的弗洛里斯多夫要塞,而普王正等待像拿破仑一世那样辉煌地走进维也纳,去接受战败者屈辱性的求和时,这样的劝解就变得十分困难。说服变成了首相与国王之间的激烈争吵。最后,当国王仍不让步时,俾斯麦绝望地流下了热泪,他甚至打算从四层楼上跳下去,以避免为国王的最终失败承担责任。在这个时候,他政治上的老对手王太子出现了。太子过去一直反对俾斯麦的战争政策,现在他站在首相一边,表示将尽力说服国王接受提早缔结和平协定的必要性。正如他在柯尼希格莱茨战场上的出现带来了胜利的转机一样,这一次他配合俾斯麦劝说国王也获得了成功。国王在大臣和太子的联合“进攻”面前勉强作了让步,但他在俾斯麦的奏折上这样批示:“在维也纳的大门前,我不得不痛心地在军队取得如此辉煌的胜利之后逆来顺受,接受一个耻辱的和平。”威廉一世声称,他要把这份奏章存放到国家档案处去保存,以证明他当时是多么的无奈和委曲求全。俾斯麦不理会这些,他只知道自己获得了胜利,重重地一拳打在桌子上,他如释重负地喊道:“我把他们都打败了!”

7月4日,柯尼希格莱茨战役后的第二天,奥皇电告拿破仑三世,愿将威尼斯交还意大利,并请法皇出面干预普奥之争。但不幸的是,意大利国王维克多·厄曼努埃尔二世和他的大臣远没有俾斯麦那样明智和实际,他们宣称:仅仅归还威尼斯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已不能满足,他们还想从奥地利得到特兰托里和的里雅斯特。俾斯麦深知意大利人的本事,但他没有阻止他的盟友的过分要求,甚至还赞扬了意大利政府突然间表现出的这种意想不到的大胆。因为他知道,意大利的这种表现对他是有利的,在与奥地利谈判的日子里,它可以让奥皇明白,他的南部边境并不平静。7月20日,意大利的海军在与奥地利海军的遭遇战中全军覆没,对方的损失却极为微小。维克多·厄曼努埃尔天真地以为普军将继续作战,但突然失望地获知,1866年7月26日,普、奥双方在尼科尔斯堡城已签订停战协定。当意大利试图对盟国的这种行为进行抗议时,俾斯麦提醒它说,意大利反正已经取得威尼斯。如果意大利还想索取新的领土,那么谁也不会阻止它继续单独同奥地利作战。维克多·厄曼努埃尔赶忙拒绝了这种“友善”的建议。这样,俾斯麦出于外交目的所策划的这场战争,便正式宣告结束。

8月23日,普、奥双方在布拉格正式签订和约。按照和约条款,德意志邦联宣告解散;奥地利被排除在德意志事务之外,并放弃在什列斯维希和霍尔施坦因的一切权利;普鲁士通过兼并两公国以及汉诺威、黑森选侯国、拿骚和法兰克福自由市,把东、西方的领土连成一片;南德四邦,即巴伐利亚、符腾堡、巴登、黑森—达姆施塔特,保持独立自主;奥地利的领土完整受到尊重;奥地利承认由普鲁士建立一个由美因河以北的邦国组成的新德意志联盟,这个联盟被称作北德意志联邦。至此,普鲁士已迈出了统一德意志最重要的一步,初步实现了俾斯麦的计划。和约从整体上看,对奥地利及其盟国是比较温和的,普鲁士要达到的目的也是明确的和有限的,因此它排除了法国和其他欧洲列强有可能干涉的口实。和约的内容是得到拿破仑三世默许的,也是他多年来一直赞成的。他唯一对把奥地利完全排斥在德意志之外有所保留,因为这样会使德意志内部的力量平衡发生有利于普鲁士的变化。但俾斯麦以答应南德诸邦保持独立自主的条件,打消了法国皇帝的疑虑。这样,从表面上看,和约的内容使各方都觉得“满意”。但是,拿破仑三世的领土补偿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俾斯麦一味地用拖延和空话来搪塞法国皇帝,他实际上什么都不想给拿破仑三世。此外,南德四邦尚处于德意志联邦之外,俾斯麦知道,法国任何时候也不会同意把这些邦国并入统一的德国。这样,普、法之间必然存在着一场战争。正如对丹麦的战争会引起普奥战争一样,普奥战争自然会引起第三场战争,即普法战争。从1867年开始,一场新战争的谋划开始在俾斯麦的头脑里孕育成熟。他一方面做好外交和军事上的准备,另一方面在冷静地等待时机。同时,他还必须与国内的资产阶级达成新的和解,并巩固普鲁士在北德意志联邦中的地位。

打败奥地利不是俾斯麦所获得的唯一胜利,在这场战争中同时被打垮的还有德国的资产阶级。在普鲁士,对奥胜利所激起的普遍狂热帮助俾斯麦解决了自1862年以来悬而未决的宪法纠纷。在柯尼希格莱茨战役发生的当日,普鲁士的议会选举就表明国内舆论在向支持政府的方向转移。8月11日,《科伦日报》公开宣称,关于军队改革的纠纷不过是出于“误会”。俾斯麦也竭力迎合资产阶级,为了使自由派能够保全面子,他提出一项补救法案,作为同议会和解的妥协措施。按照这一法案,议会将追认1862年至1864年的预算,政府以往抛开议会的行为不再被认为非法,不受指控。这样就给资产阶级议员一个安慰,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俾斯麦的补救议案已默认他任期内政府在预算问题上的做法不合乎宪法。由于这一适当的和解姿态,9月3日,这一法案以230票对75票的多数获得通过。至此,德意志议会政体中的一场宪法斗争正式宣告结束。毫无疑问,对俾斯麦胜利的记忆,是宪法之争获得解决的强有力因素。虽然,议会批准预算的权力得到确认,但政府在议会拒绝满足它所要求的拨款时,内阁可以遵循俾斯麦的先例。因而当议员们已认识到这种可能性时,围绕预算可能发生的冲突便永远不会发生了。

为了表彰俾斯麦在战争期间的功绩和勇敢表现,在柏林举行胜利阅兵式的当天,国王授予他终身军籍以及后备军铁甲骑兵第七团少将军衔。这对俾斯麦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因为在一个尚武的社会里,他常为自己的非军人身份和有限的军人生活经验感到遗憾。国王认为这一褒奖已给首相足够的酬报,但当威廉一世建议议会批准给前方指挥作战取胜的将军们以赏金时,议会主动修改了国王的提议,他们使首相也获得40万塔勒的赠款。用这笔钱,俾斯麦购置了位于波美拉尼亚的瓦尔青领地。这一切都像一位完成毕生事业后打算隐退的政治元老的选择,然而俾斯麦还处在他政治生涯的高峰期。偏爱乡村风光的乐趣,并不妨碍他投身于筹建北德意志联邦的复杂活动之中。1867年年初,一个包括德意志北部大小22个邦国的北德意志联邦,开始因近期通过的统一宪法联结成一个有机的国家实体。与此同时,俾斯麦还通过与南德四邦所缔结的攻守同盟,为可能发生的新的统一战争做了充分的准备。在对德国新的政治秩序做出这些合理安排之后,俾斯麦外交战略的重心开始转向对法关系方面。这是走向新战争的前奏曲,俾斯麦决心像准备对奥战争一样,赢得对法战争,下好走向民族统一的最后一盘棋。

普法之间虽然难免一战,但俾斯麦反对任何出于纯粹主观上的原因擅自干预历史的进程。他把毛奇和总参谋部急于同法国开战的急躁情绪理解为试图“摇落不成熟的果实”,竭力反对率先为这样一种暴力灾难承担责任。但是,无所事事地等待也不符合俾斯麦的本性。他虽然不愿采摘“不成熟的果实”,但也不愿等到果实成熟后自行落到他的手中。他的原则是积极为这一结局创造条件,并为此而正确地选择时机。目下,他在外交上有三个目标要逐步实现:第一,争取列强承认由他一手改变了的德国政治新秩序;第二,设法使法国在外交上陷于孤立;第三,由法国承担发动新战争的政治责任。

普、奥两国缔结和平和约的头几个月内,所有事态的发展都笼罩在一种忐忑不安的阴影之中,人们不清楚欧洲其他国家将会对俾斯麦的欧洲新秩序作何反应。事实表明,英、俄、法三国对普鲁士的迅速胜利都感到吃惊。但是,俾斯麦很快就摸清了三国的底细。在英国,自从帕麦斯顿勋爵在1865年10月去世以后,继任的内阁以不干涉欧洲大陆事务为基本方针。此外,由于英、法在海外殖民地扩张上的矛盾,特别是围绕苏伊士运河的开凿所发生的争执,英国有理由相信,普鲁士—德国的崛起是抵制法国强大的有效力量,因此英国的惊讶包含着赞叹与默许,它对于普鲁士是有益的。相反,与普鲁士毗邻的俄国的态度颇令俾斯麦担忧。俄国外交大臣哥尔查科夫一直怀着不安的心情注视着普鲁士在外交上的成就,俄国军界也对其邻国在柯尼希格莱茨战役中所显示出的完善的军队组织和新战术原则感到焦虑。俾斯麦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哥尔查科夫已正式提议召开一次国际会议,以决定德意志的前途。但是这一提议没有得到伦敦的同意。此外,俾斯麦告诫哥尔查科夫,任何试图改变已经改变了的德意志政治秩序的行为,都有可能激发1848年革命的热情,普鲁士对此是无能为力的,并且它将引发波兰独立的风险,而俄、普两国在波兰是有共同利益的。此外,俾斯麦还派特使前往彼得堡,专门向沙皇表明普鲁士将支持俄国修改黑海非军事化的《巴黎和约》,这使沙皇回忆起在克里米亚惨败所蒙受的耻辱。由于在英、法那里没有得到类似的保证,沙皇只好接受了俾斯麦的友谊。这样,俄国对德国政治现状改变的不安和怨言也就慢慢消失了。

法国的态度比较复杂。对于北德意志联邦的迅速出现,拿破仑三世既感意外,也在他原来的设想之中,因为俾斯麦的目标是有限的、温和的,使他无法加以干涉。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向对方索取“补偿”,因为这是俾斯麦在比亚里茨专程拜访中口头答应的,至少要取得卢森堡。但这是一笔不可能成交的买卖:已经服务过了,再去向人收钱,是没人愿意付的。在俾斯麦看来,意大利收回威尼斯就是他付给拿破仑三世的代价,现在法国想取得卢森堡,那是法国人自己的事。至于要在德意志边境取得领土,那是不可能的,他拒绝放弃“哪怕是一个德意志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