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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浓雾中的歌城

伍训是个开出租的司机。年前的一个夜晚,已是凌晨时分,伍训送完了最后一趟客,照例准时去接他的“女朋友”。伍训的“女朋友”叫唐丽,在一家歌城上班,几个月前的一天夜里,伍训开车在歌城前候客时,和下班前来打的的唐丽邂逅。后来唐丽又坐了几次伍训的车,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伍训渐渐喜欢上了这个漂亮、文静中又带几分野性的女孩子,每天凌晨时分,他都准时去歌城门口,巴心巴肝地盼着唐丽出门,然后安全地把她送回家。渐渐地,这道程序演变成二人间的一道默契,而默契中的爱意也悄悄在两人中萌生,在伍训眼里,唐丽俨然就是他的女朋友,虽然这层窗户纸一直没捅开,但那也只是迟早的事。

在去歌城的路上,伍训被好几辆呼叫着的消防车超过,他也依稀看到歌城方向冒起了滚滚浓烟,一种不祥的感觉一下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伍训赶紧加大油门,当他赶到歌城门口时不由惊住了,只见整幢歌城的大楼已变成了一片火海,进楼的通道完全被火魔封死。消防车一字排开,无奈地向楼里边喷着水,几个消防队员试图通过云梯去营救困在楼上的人,但试了数次都没有成功。

伍训在外围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唐丽的影子,心头就着急了,一边呼喊着一边就往火海里冲,几个消防员拦也拦不住。伍训冲到楼下大厅的门边儿,阵阵灼人的热浪袭来,差点儿没把他掀翻。但伍训顾不得了,他只记得和唐丽之间有个约定,每天不把她安全送回家,他就没有尽到责任。伍训把防寒外套三两下脱下,用地上的水渍浸透,包在头上就硬往门里冲。在离他最近的一个门洞前,他看到两个已被熏昏的人躺在那儿,伍训不顾一切地把他们背出来交给了前来接应的消防队员。就在他再次转身准备扑进去时,楼顶上一个巨大的广告牌被火融化了,扑拉一下从上边垮塌下来,伍训隐约听到后边有人在高喊“危险”,但他已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这当儿,一个奇迹出现了,在广告牌的钢架即将砸向他的瞬间,一个影子突然朝他扑了过来,伍训一看真是喜出望外,原来扑在他怀里的,正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唐丽,那些垮塌的钢架在他们的周围砸了几个大坑。两人拥在一起,都是既惊又喜,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伍训扶着唐丽回到车上,身子还没有坐稳,唐丽已扑在了他身上,并且主动送上了一记香喷喷的热吻。唐丽说:“傻瓜,刚才见你往火海里冲,一副不要命的样子,这么不计后果究竟为啥?”伍训的心里漾着甜蜜,使劲地搂着唐丽说:“当然是为了那个美丽的女孩,我虽然一直没表白,但我心里早把她当自己的女朋友看了,我还希望有一天她能成为自己的新娘子呢!”唐丽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伏在伍训的胸前,嗔怪道:“你这个憨人,我对你真就这么重要吗?你天天坚持来接我,你心里的爱意我何尝不知,可你应该早一天表达出来啊!”伍训深情地看着唐丽说:“你是一个漂亮优雅的女孩,我怕说出来,不配呀!再说,今天表达出来,也不迟啊!”唐丽的眼泪滚滚而下,她把伍训搂得更紧了,生怕一松开就见不着似的,半晌才呢喃着说:“你这么爱我,今晚我就不回去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天晚上,在伍训简朴的家里,唐丽竭尽温柔,和伍训尽情地在爱河里徜徉。唐丽像头温驯的小鹿依偎在伍训的怀里,她告诉伍训,请把今天看成是他俩的新婚之夜,她就是那个美丽的新娘。唐丽还说,她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找到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即使今后不能在一起,她也满足了。话说到这儿,唐丽无声地哭了。

这个“新婚之夜”,让伍训一整夜没有睡踏实。他觉得眼前一直有一个影子,想抓却抓不牢实,他在一阵阵莫名的惊悸中时醒时睡。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从沉睡中醒来时,他惊奇地发现四周一片白色,床边吊着的输液瓶和正在忙碌的护士告诉他,在这之前他一直躺在医院。

他的意识开始恢复。他想起了刚刚过去的新婚之夜,还依稀记起了那个火海之夜钢架砸下来的一瞬间。突然他明白了,那晚上他受伤了,然后就被送进了医院。但是是谁送他进来的呢,如果是唐丽,她怎么会不在病床边?

车队领导闻讯他清醒后,赶过来看他。他这才得知,那晚上送他进医院的不是唐丽,而是120。那垮塌的钢架不但砸断了他的大腿,还砸中他的头部让他昏睡了三天。车队领导说,那么巨大的钢架砸下来,他居然还能活着,这真是一个奇迹。领导还说,现场的消防官兵和群众都见证,那晚上伍训在火魔面前表现得英勇无畏,他是为了抢救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而光荣负伤的,领导要他好好养息,车队正在积极为他申报见义勇为英雄的称号。

伍训哪听得进这些,车队领导一走,他就执意要护士找来这两天的报纸,并很快找到了有关那场火灾的新闻报道。看着看着,他两眼模糊了,一场因电线老化导致的火灾,却造成了惨重的人员伤亡,在死亡名单里,唐丽两个字赫然其中。伍训一下惊呆了,他难以置信,那个在火灾现场扑在他怀里,并且和他温存一夜的女子已于之前在火灾中罹难,那么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虚幻?这太离奇了,他不相信时断时续浮现在他脑海里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魇!他叫来医生询问,医生想了想说,这可能是他大脑受刺激后产生了幻觉,人在濒临生命安危的关头,常常会出现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

四十天后,伍训痊愈出院,车队专门为他开了一次表彰会,并请来领导为他颁发见义勇为英雄称号的证书和奖金。轮到他发言时,伍训沉吟片刻,说了一段直白的话:“如果我真正配得上英雄,那也是爱情给我的力量。你们不知,我最心爱的姑娘就在那幢楼里上班,由于没能救出她,我失去了这辈子可能遇见的最好的老婆,直到此时,我心里还特别内疚。奖金我不能要,就捐给社会吧,我想那些长眠地下的人也希望,让我们的爱心更多地从安全和责任中体现,只有尽量减少灾难对我们的威胁,人间才会有更多亲情和睦、万家团圆的机会,我们绝不能让失去亲人的痛苦再肆意发生……”台下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而伍训的脸庞早已泪水滂沱,他不是为自己讲得好而流泪,而是他突然醒悟,那个在钢架垮塌下来一瞬间扑在他怀里的女孩,实则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他,是爱情的力量把他从必死无疑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已是凌晨时分,送完最后一趟客后,伍训突发奇想,执意把车往歌城开去。那晚上的雾很浓,一切景物都隐隐约约,歌城正在重新装修,门庭前冷冷落落,看不到一个行人。伍训呆立在那儿,怅然若失。就在他回首往车子走去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女孩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那漂亮的面孔、文静中带有几分野性的气质让伍训迅速想起了一个人。

女孩走上来,看着伍训突然笑了,女孩说:“你就是那个英雄?”

伍训说:“你认识我?”

女孩甜甜地说:“怎么不认识,你的英雄事迹和爱情故事都上了报纸电视!另外,因为你,我身边许多朋友还自发掀起了为爱情见义勇为算不算英雄的讨论,你现在是名人啊!”

伍训“啊”了一声,本能地问:“你是谁?”

“我叫唐莉,跟你原来女朋友音同字不同,”女孩羞红了脸说,“我是歌城新来的领班,这几天正负责最后的装修。不过,我每晚都要凌晨才下班,你今后愿意固定来接我吗?”

面对女孩的“直接”,伍训晕菜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现在有些分不清了。在把女孩让进车前,他好像又听到了唐丽的声音,她对他说:“傻瓜,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啊,这一次你别再让爱情溜了,快向她表达!”伍训终于笑了,他拉开副驾的门对唐莉说:“从今天起,每天凌晨的这个位置都永远为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