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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让心跟爱一起走

陈航从列车上下来,正是猪年正月十六的早晨。元宵节已过,不时闪入眼帘的大红灯笼和一副副春联仍散发着浓浓的节日气氛。走出站门之前,陈航再一次确认了站牌——广汉,这个以出土三星堆文化而全球闻名的川西小城,他现在终于站在了这片土地上,为了寻找他的爱情,他来了!

陈航来自南方那座现代化大都市,两年前他大学毕业后没有焦头烂额去寻找工作,而是依靠殷实的家庭自己办了一个川菜馆。一个南方人办川菜馆有一定难度,为此陈航高薪聘请了川菜厨师,又招了一批来自四川的打工妹,在这帮打工妹中,他认识了刘爽。

刘爽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乐观的性子透着几分野性。她对每一位客人都很热情,但对想吃她“豆腐”的人也毫不留情。有一次一个经常光顾的老板仗着眼熟和刘爽开浑玩笑,他让刘爽帮他斟酒,当刘爽刚勾下头时,老板趁着酒劲把一杯啤酒从刘爽的领口处倒了进去。刘爽又羞又恼,但她也不客气,抡起巴掌朝对方幸灾乐祸的脸就舞了过去。喧闹的场面一下静了下来,无论陈航还是看热闹的顾客,全都惊呆了。

刘爽的一个巴掌拍走的不是一个顾客,而是餐厅的生意,不知为什么,从那之后餐厅的生意就越来越差。陈航不免心急,他把这都归罪于刘爽不分轻重,把本来生意就不太好的餐厅更逼上了绝路。刘爽并不争辩,只是更加卖力,每天做完分内之事,还坚持扫地抹屋子,几乎把餐厅的清洁都包了。但生意不好却留不住员工,员工们纷纷跳槽,到最后,就只剩下刘爽一个人了。

陈航这时候已是心灰意懒,他本不是做餐饮的料,亏两个钱能知道社会的残酷也是好事。当他奉劝刘爽也趁早另谋生路时,刘爽正告他,餐厅生意不好并不只是那一巴掌的错,而是餐厅的定位错了。在这座钢铁城市里,布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打工仔打工妹,一个普通的餐厅如果把客源一味放在高端消费上,势必让这些打工仔打工妹敬而远之,而博大精深的川菜系列,又以价廉物美的家常菜最受欢迎,如果能及时瞄准这块市场,餐厅一定能有希望。

陈航第一次惊奇地注意到,这个漂亮的打工妹,其实很有头脑。他一直怀疑自己的思路有问题,却没有人为他指明。陈航决定,再相信一次市场,不但要重新定位,把消费对象主要针对平民大众,而且破例高聘刘爽,让她出任前台经理,负责员工培训和接待顾客。

仿佛从源头注入了一股活水,陈航的餐厅最终起死回生,生意变得十分火爆。陈航满心欢喜,他经常坐在餐厅的一角,望着奔忙中的刘爽,眼里满是爱恋。不错,这个优秀的打工妹,已经在他心里悄悄扎根。

陈航把心事告诉了父母,父母微微诧异,在他们心中,儿子的未来应该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交代,而不该那么草率。陈航当然不听,他执意坚持自己的选择,并且很快向刘爽表达了好感。岂料刘爽也不同意,她像对待一个珍稀动物一样看着他说:“老板,你有没有搞错,我是来给你打工的,你可别乱开玩笑哦!”

陈航以为这是个别女孩儿矜持,便天天给刘爽送花,每晚打烊时坚持送刘爽回出租屋。陈航的这份体贴让全餐厅都看了个明白,但大伙儿都不明白刘爽为什么对老板不冷不热。许多打工妹私下里嘀咕,人家是富家子弟,想高攀还来不及,你干吗这么骄傲,你以为你是谁啊。

陈航满二十五岁这天,向父母提出要邀请刘爽来家里一块儿庆贺。父母这时已意识到陈航长大了,他已经懂得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负责。父母说:“孩子,在这个城市里,人们每天都在经历着各种诱惑,如果你只想和一个女孩子随便玩玩,请一定给别人保留尊严的底线,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双方都是平等的!”陈航回答说:“我并不是闹着玩的,我喜欢刘爽不单因为她漂亮,还有她执著的个性和悟性,她一定能帮助你们的儿子成就大业!”

陈航以过生日相邀,刘爽不再好推诿,再说,如果排除彼此身份的距离,她何尝不喜欢他呢,陈航对她的大度和信任,总是让她隐隐心动。刘爽终于鼓起勇气,被陈航牵着手去见了他的父母。在长辈的眼里,刘爽看到了慈祥,也隐隐读到了家境的巨大反差而形成的那道看不见的距离。

那晚陈航喝了不少酒,在送刘爽回去的路上,陈航借着酒劲轻轻拥住了刘爽,他感到刘爽的身子一个劲抖动,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眸子闪动着泪光。陈航一把抱住刘爽,他的亲吻让刘爽几乎透不过气。陈航正想进一步地表达,刘爽却奋力推开了他,当陈航试图再次上前时,刘爽正色道:“别过来!咱们到此为止吧……”说罢撇开他就朝黑暗中跑去。

第二天陈航找到刘爽,却在她脸上找不到半丝昨夜的痕迹。刘爽公事公办地向他汇报工作,当陈航想做两个亲切的动作时,刘爽严肃地倒退三步,嘴里提醒说:“请注意老板和员工的距离!”陈航十分恼火,经过思考,他毅然去商店买了一枚钻戒,他认为,只要把这枚象征爱情的戒指戴上她的手指,她就不会再那么疑神疑鬼了。

但陈航又一次估错了形势,面对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刘爽冷静地说:“别这样!你应该把它戴在一个般配的女孩子的手上,我不配!再说,马上春节来临,我准备请假回家,而且,也不再回来了!”这话让陈航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那枚钻戒霎时像失去了光泽,没有丝毫动人的力量。

刘爽没有接受陈航留下来的请求,终于还是走了。陈航很失落,春节喜庆的氛围感染不了他。他天天给刘爽打手机,发短信,可始终没有回应。一晃春节也快过去了,陈航的思心越来越重。终于,他意外收到了刘爽的一条短信息:“我老家在四川广汉,虽然地方不大,但民风纯朴,正月十六,是闻名遐迩的保保节,怎么样,有兴趣来试试当保保的滋味吗?地点在城中心房湖公园!”

就这样,陈航一路奔波,在猪年正月十六这天,来到了广汉这个川西小城。陈航看到,在通往市区的大道小路,车流滚滚,人流滚滚,像解冻的春水,笑笑闹闹,朝这座文化古城涌来。市内大街小巷涨潮般挤满了热闹的人流。最终,这波澜壮阔的春潮,都轮番汇合在市内东南隅的房湖公园内。

陈航随着人流进了房湖公园,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身着节日盛装的小孩,在大人们一张张笑脸下面穿梭着。陈航不觉有些心急,这么热闹的地方,似乎找一个人也不太容易。陈航正在发愁,对面突然过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小伙子冲陈航细下一瞅,大喝一声:“就他!”马上就有一帮人一拥而上,在陈航愣神的工夫,把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子不由分说塞在了他怀里。陈航本能地抱住孩子,有些不知所措,那群人也不解释,径直拥着他和孩子来到一棵柏树下,这时陈航怀里的孩子已经翻身下跪,冲他行了三个响头,嘴里大声叫道:“给保保叩头!给干爹叩头!”

陈航既惊又诧,来广汉之前,他专门了解了保保节的相关知识。保保节的主要活动就是“拉保保”,俗传小孩在童年时期要闯过几道“关口”才能长大成人,所以年轻父母都要在这一天,领着自己十岁以下的孩子,备上酒菜和香蜡纸钱,到广汉房湖公园内的古柏树前,看中一位游人,拉他为自己的孩子“保关煞”。如果被拉的游人接受了,便在古柏树脚下,焚烧香蜡纸,叫孩子向被拉游人行跪拜礼,并叫一声“保保”。接着双方大人互道姓名住址,以“干亲家”相称,就地举杯饮酒祝愿。这个民俗活动自清朝乾隆年间相传至今,已有两百多年,现在它已衍生成为人们沟通思想,联络感情,关心下一代成长的特殊节日,既有娱乐性又有现实性,同时还保存了地方民俗的特色。应该说,被别人拉做保保,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现在,陈航拥着孩子却面有难色,他心事未了啊。

陈航对面前的一个长者说:“老人家,这个保保我当定了!但在举行认亲仪式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心爱的姑娘约我来房湖公园见面,但我初来乍到,还没有找到她,现在请你们以亲人的身份帮助我寻找,既圆了我的爱情梦,也让我有机会认一个四川儿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长者颔首,众人哄笑。一个年轻人上前打趣说:“看样子你是一个老板,来四川找一个普通的打工妹,不怕有失身份?”陈航拱拱拳说:“别说笑了,什么身份不身份,感情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再说,四川妹子脾气秉直,我很欣赏她们风风火火的性格,真希望早一点儿赢得她那颗心!”

正说着,人丛中钻出一个人来,她看着陈航,满脸期待,步履却很犹豫。陈航喜出望外,大喊一声:“刘爽!”陈航刚要上前,身旁的小男孩已飞奔过去,只见他脱口而出:“妈妈,我已经替你找到陈叔叔了!”陈航一惊,怎么,她都已经为人之母了?难怪她一直拒绝咱,原来是有难言之隐。想罢陈航还是大步流星地迎上去,对刘爽真诚地说:“你终于来了,谢谢你的邀请!保保节真是大开人的眼界,你知道吗,我已经认了一个四川的干儿子!”刘爽嗔怪说:“你父母一定认为你是来相亲的,但你相中的却是一个干儿子,你不觉得这一趟走得很冤,你会让父母失望吗?”“但我收获了友谊,而且,能再见你一面,也了却了心中的一个愿望,应该是不虚此行吧!”陈航强忍心中的创伤,回头端过一杯酒正欲一口饮下,旁边的长者忍不住上前对他说:“且慢,年轻人,你误会刘爽了!孩子是刘爽两年前捡到的孤儿,她出去打工,就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空间。她不接受你,也是担心你不理解她,不接受孩子。今天,我们在这儿拉保保,就是想当着她的面,试试你的心!”陈航不待听完,已迫不及待把刘爽的手握在了手中。他说:“我没看错,你是一个有才有德的现代女性,遇见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不知道,你愿意让孩子认我这个保保吗?”

刘爽羞涩地低下了头。在众人祝福般的笑声中,陈航掏出了那颗戒指,把它戴在了刘爽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