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芳嫂在城里当保姆。这一天,丈夫阿贵打来电话,说她几个月没回家,他特地从乡下赶来看她,现在就在她“家”楼下。玉芳嫂听丈夫那意思,是想瞅机会上来,连忙在电话里说:“你别上来,这家主人非常爱干净,把屋子弄脏了会遭闲话。”
玉芳嫂打工的这一家,男主人叫丰海,女主人叫蒋碧,小两口都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打点家务和接送幼儿园孩子的事情,全都托付给了玉芳嫂。相处了一段时间,玉芳嫂也摸清了这家人的脾气,喜欢清静、干净,一般不喜欢人打扰。玉芳嫂也不想因为丈夫的到来,就坏了这个“规矩”,所以直到吃过晚饭,看家里没什么事了,才借故出门去见丈夫。
再说丰海和蒋碧有饭后百步走的习惯,他们抱着孩子在外面兜了一大圈,当从一条叫“三倒拐”的小巷子前经过时,眼尖的蒋碧远远就看见了玉芳嫂,此刻正和一个男人站在巷子边,表情很亲昵,分手时依依不舍,走了十几步的玉芳嫂还不时回头冲男人直摆手。
蒋碧看到这一幕,当下心头就有些不舒服,这“三倒拐”里面有许多廉价的小旅店,藏污纳垢的事情也时有传闻,她担心玉芳嫂背着他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的蒋碧把玉芳嫂叫到客厅,看着玉芳嫂红润的脸和饱满的身体,越看越不舒服。蒋碧先是含沙射影问了一些生活起居的事情,然后冷着脸话锋一转:“玉芳嫂,我们也不把你当外人,有什么话千万别掖着,比如,工资嫌少的话……”玉芳嫂听出这口气有点儿不对劲,连忙表白她很满意。蒋碧摇摇头,显得不相信,然后说:“刚才你是不是去了‘三倒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万一染上病,这个家就跟着遭殃了!”
玉芳嫂一听,知道被冤枉了,刚想辩解,就被蒋碧挥手打断:“好了好了,你也别解释,我们只希望,为了这个家,你今后别再去那种地方。”玉芳嫂听罢,眼泪都快涌了出来,她做错什么了,她和丈夫几个月没见,找个地方亲热了一次,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为了打好这份工,她几乎放弃了休息,连丈夫要见她一面,还要自己坐车到城里来,就是这样,两人也是匆匆忙忙,她现在心里还愧疚着呢。
转眼又过去一个多月,这天阿贵又打来电话,倾诉了对玉芳嫂的思念。玉芳嫂何尝又不是同样的心情,撂了电话就硬着头皮找到蒋碧,想告假两天。蒋碧一听,表情很是不爽,不客气地说:“当初请人时,我们已讲好条件,一个月只准一天假,虽然不符合劳动法规定,但我们已经按双倍工资体现在了你的薪水里。我们缺少的是精力,希望你理解。”
玉芳嫂吃了闭门羹,却又无话可说,区区一天假,光坐车就要耗上几个小时,怎么可能在当天打来回?她打电话如实告诉了丈夫,阿贵当时没吭声,但没过两天,便又坐车进城来了。他打电话给玉芳嫂,说他还在上次“三倒拐”那家小旅店等她。玉芳嫂一听,心头就惴惴不安,慌忙在电话里说:“不行,我不能去,那个地方,不干净!”阿贵愣在了电话机前,半晌气冲冲地问:“那咋办?总不能不见一面吧!”玉芳嫂心头七上八下,想到上回见一次面,引来主人这么久不高兴,当然不得不慎重。想到这就说:“我也不知怎么好,不如这样吧,你现在到楼下来吧,我在楼上看得见你。”
当晚,细心的蒋碧回到家就觉得不对劲,原来她发现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被人动过了。她怀疑是玉芳嫂偷用了,就对丈夫说:“她一个人在家擦脂抹粉,也不知涂给谁看?我担心,她是把上次在‘三倒拐’见过的那号人,又引到家里私会来了,不然没事去扮什么靓?”丰海叫她别疑神疑鬼,蒋碧却冷冷一笑。
蒋碧从此多了个心眼,穿戴、摆设、饰品,等等,都分外留意。这一天,她告诉丰海,说今天看到玉芳嫂神神秘秘接了个电话,八成又是在和外边约会,她下决心要来一次捉贼捉赃,教育一番那些不安分守己的人。
吃完饭,蒋碧便拉上丰海,抱着孩子若无其事出门去了。但他们并没走远,而是躲在一个暗处,静静地观察着周围。果然,不久就来了一个汉子,正是阿贵。他走到楼下花坛边,身子一抬,就看见楼上阳台边伫立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描了眉,化了妆,一张俏脸正深情望着他。阿贵在楼下喊:“玉芳,这是干啥呢,我一百多公里的路程都坐过来了,这最后几十米,还是摸不到你。”玉芳嫂在阳台上“咯咯”地笑,末了说:“阿贵,你慌这一时半会儿干啥呢?等过了这一阵,咱回家,给你再生一个儿子!”阿贵听得很满足,摸出一支烟塞在嘴里,有滋有味地看着媳妇说:“好吧,等抽完这支烟,咱就走!不过,咱们这就说好了,做完这一阵,跟咱回家,生孩子!”
阿贵烟抽了,话说了,笑够了,才慢慢地转身离去。这时候,躲在树荫下的蒋碧才跨出来,摆弄着手里一部留有“罪证”的数码相机。一回去,蒋碧就迫不及待一一调给玉芳嫂看,玉芳嫂看见被偷拍的丈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蒋碧这才说:“我听出来了,他是你男人,你擦脂抹粉都是为了他,可为什么又不让他上楼来呢?他大老远赶来,就为了在楼下和你说几句话?”
玉芳嫂窘得一脸通红,摇摇头说:“不错,他是我丈夫,专门来城里看我。上次我和他就是去‘三倒拐’见的面,可你说那儿不卫生,我们也不敢去了。我想他大老远赶来也不容易,我让他看看,只想暖暖他的心……”蒋碧听了,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回到卧室,和丰海又谈起这事,两口子大半夜没有睡着。
过了不久,蒋碧找到玉芳嫂,说想请人来家里定期做一次大卫生。外人她不放心,不如请玉芳嫂叫丈夫进城来帮忙。玉芳嫂听了连连点头,就这样,阿贵又一次来到了城里。
阿贵终于来到了玉芳嫂的身边,他感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边做事还一边和媳妇闲叨:“这城里人真是怪,就这么几间屋子,扫地抹灰又不是多难的事,还用得着专门请我来帮忙?”玉芳嫂白了阿贵一眼,抢白说:“别不识好歹,不这样,你能进这道门,能见得了媳妇?”阿贵“嘿嘿”地笑着,手一伸,就把媳妇卷进了怀里。玉芳嫂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任由阿贵抱了起来,在玉芳嫂睡的屋子里,两人像烙铁似的黏在了一块儿。
这一天,玉芳嫂和阿贵把卫生做得分外仔细,眼看晚饭的时间快到了,可丰海和蒋碧还没有接孩子回来。玉芳嫂就说,她下楼去看看,顺便送阿贵出门。可门一开,两人却愣住了,只见蒋碧和丰海站在楼道里,正逗着孩子在玩。玉芳嫂好奇地问:“既然回来了,干吗不进屋呀?”丰海开玩笑地说:“等你们把卫生做干净了也不迟啊!”玉芳嫂听出了弦外之音,窘得满脸通红。
原来,阿贵进城来见玉芳嫂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蒋碧和丰海。玉芳嫂为了这个家,牺牲了许多宝贵的东西,包括一个人正常生活的权利。他们借故让阿贵进城来,就是想给他和玉芳嫂创造亲热的机会。
此刻,见阿贵要走,丰海上前拦下说:“今晚住下吧,天都快黑了,上哪儿去?咱们说定了,今后每个月你都得来一次,就当是帮我们,实在没空,叫玉芳嫂回去耍两天也行。”说罢不由分说把阿贵拉进屋,又叫妻子帮玉芳嫂弄了几个菜,高高兴兴喝了一顿酒。
第二天,阿贵告辞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丰海说:“其实,我本来打算等玉芳做完这个月,就叫她辞工回家,没有一点儿自由的地方,挣再多的钱也憋得慌。现在看来,我是多心了!”
蒋碧在旁边低着头,丰海笑着说:“你知道吗,这次请你来,就是蒋碧出的主意。以前我们不注意,现在才明白,不管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有过正常生活的权利,忘记了这一点,就不配做人啊!”
阿贵来到楼下,玉芳嫂已伫立在阳台边,一脸甜蜜幸福地目送着丈夫。她的身后,站着满脸欣慰的丰海和蒋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