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月的军营,一大早就传来了战报。北辰昊昍自然也不得片刻的歇息,只见他眸色阴沉面容冷峻的端坐听报,似乎心情极为不悦。
昨夜几乎苦战一夜未曾停歇,虽然将司徒昭远的前锋给消灭了大半,却仍旧没有拿下他;那些城守军们也不知怎地就似突然被打了鸡血般的振奋起来,想自己数万人那般的努力,居然也一直都没有将城楼给攻下。想到此他不禁心头火起,也忍不住暗自慨叹自己前几日的确是失策了。
眼下只听那传令兵道:
“陛下,太子殿下传来战报称,我大虞城似乎被西花军攻击了!他们趁我防备空虚,居然趁机发兵突袭!”
北辰昊昍一听瞪大了眼:
“什么?西花军?”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连忙抢过那传令兵手中的军报,自己翻看了起来,结果越看眼睛瞪的越大,眉目愈发纠结,并愤然反问道:
“他西林铭綦有这个胆子吗?”这实在是让他郁闷至极又觉得莫名其妙,西花什么时候主动侵犯过他北月?难道西林铭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敢挑衅他?!
结果这一惊还不算完,紧接着又一封战报传来:
“陛下,轩辕衡将军来报,说我军在北部遭受南雪驻军的奋力抵抗,十万援军暂时还过不来,请求陛下暂且等待片刻。”
这句话一落,北辰昊昍眉梢一跳突然就觉得不妙,怎么又是如此?!似乎跟上次信峪关同样的情形,再一次的发生了。就是这样,仿佛在最后关头却所有不利的因素全都冲着己方而来了,直至一股脑将他摧毁——
果真,他又没有料错,再一封战报到了:
“陛下,斥候来报,南雪援军距都城已不足百里,且人数居然有三十万之多,并且似乎还在源源不断的从灵州赶过来!”
北辰昊昍听罢简直受不住的立即咬牙:
“怎么可能?!当日司徒昭远派去西花国的援军也不过十万人,就算他回头收复了驻守灵州的那十万,也不过有二十万,还要损失清减。而各地的城守军都已被我军打散了,还哪里来的三十万?!”他这声质问简直有些目眦欲裂。
那传令兵也被吓得不轻,却小声的报答:
“那其中似乎,似乎还有十多万的西花军。”
北辰昊昍这下简直想要冷笑了,目光森然的质问他:
“西花军?难道西林铭綦居然如此死心塌地的要帮衬司徒昭远了?他失心疯了吗?!”传令兵说的这些话,北辰昊昍完全无法相信。无论对谁来讲,西花国君西林铭綦的这些动作,完全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做出的行为!
“唉!”这时候一直不讲话的墨子伯开口了:
“陛下,情势不容乐观啊!那司徒昭远一向狡猾异常,昨日却敢孤军闯阵,显然是有备而来。我看,怕是他对那西花国君做了些什么啊!”眼下一向骄傲沉稳的墨子伯也面色沉沉的不再淡定了。己方大军之前一心想要攻克南雪,所以完全没顾得上西花国的动向,而今,看来果然被那司徒昭远给钻了空子。眼下如若西花真的掺和上来,那情势又将逆转。果然,果然啊!司徒昭远的确是有备而来,同那妖女里应外合借机拖延——试想如若不是之前耽搁的那三天,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想到此,他就对北辰昊昍满腔愤慨,可到如今事已至此,却也只能连连哀叹:
“唉,唉,唉!”
北辰昊昍拧眉深思,自然也觉出了蹊跷。他深知眼前的情势恐怕是要面临巨变了,因此面目阴沉,双拳紧握着。忽地起身甩袖走出了帐外,驻足仰头,再次看向之前那城楼上咏灵的方向。却发觉,今日那袭白衣犹在,然而她的身旁,却又多出了另外一个身影。
司徒昭远!
他竟逃回去了!
这一刻北辰昊昍咬牙切齿,内心翻江倒海。看着城楼之上那两人相携相偎的身影,似正在殷殷对望,轻言莞尔,男子还似为她轻轻撩起颊边乱发,温柔旖旎。即便相隔遥远,他也似看清了她眼中的情意。那情意,那般甘甜醇美,依恋深浓,却完全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另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将他轰然间击倒,整个身子倒退了数步,几乎站立不稳。
灵儿,这当真是你的计谋吗?当真是你在欺我瞒我、诱我诓我?
呵呵,呵呵,呵呵……
罢了,罢了吧!其实,你并不算骗我。是我甘愿如此,我自知中了你的毒,却固执的不愿醒来。你已经提醒了我,昨日那封信已经隐晦的告知一切了。只是我自己失心疯,固执的不肯相信罢了。
你爱他吧!所以此刻才会有那样的动作和眼神,才会给我那样的回信。但你可知,此刻的我的心有多痛?即便这万千大军列阵厮杀,鲜血白骨,尸横遍野,亦不能够消弭。而如今,我只想离开这战场,离开这让我伤心疼痛的地方,找一处隐秘之地去闭关去疗伤——我还真是没有想到,得知你不爱我会有如此之痛。呵呵,我们的缘分,果真尽了吧!
这一场战争真的让我看到了,你我之间的那根线,砰然断裂了。
没有不甘,这一次,我失败的心服口服,对司徒昭远也甘拜下风。是了,你爱他,这就是我输了,我真的输了,彻底的输了。
“退兵吧!”北辰昊昍闭着眼睛对着身后的墨子伯道。这一刻,他乏了;而这一次,他是真的伤了痛了,也是真的懂了,累了。所以姑且回家吧,回去疗伤吧!在一个再也看不见她的地方,且试着如她所说,忘记她,忘记那段疼的流血的感情。
墨子伯默然注视着他,却发觉,恍然之间,似乎他的另一侧鬓间也生出了几丝白发,在阳光下闪着凄凉的色泽。
一瞬白头,心如死灰。
墨子伯又自哀叹了一声,下去遵令照办了。
北月退兵了,而这一次,退的简单又干脆。北辰昊昍当然不仅是因为情伤所致,毕竟他还是一国帝君,要为了手下的兵将们考量。他知道假如南雪和西花真的同仇敌忾的话,那么司徒昭远能够集齐三四十万的兵力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他们若留在这里等待轩辕衡过来,到时候虽然也能有三十多万的兵力,但眼下毕竟已经折损了不少,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所以等司徒昭远的大部队赶到之后,双方就算打起来也是一场硬仗,这对北月来讲胜算真的不大。再者说,他此次的战线到底拉的过长,不利于保存实力。是以司徒昭远从后方突击,自然轻而易举的就击溃了他先前设下的防线。而后方中空,现下又因为咏灵失了先机,那么将来打起来就是腹背受敌,情形的确危险。更何况现下国内的兵力空虚不足,万一西花国真的趁机攻进他大虞城,那就更不妙了。所以为了减少损失,恐怕也唯有如此了!不如就趁着轩辕衡还没有赶过来,司徒昭远那号称三十万的援军也没有赶过来之前,北上同轩辕衡会合吧!如此,也算是不再让过多的北月男儿为了自己虚妄的痴心所累、保存我国实力,他也勉强尽到了帝君的义务了。
看着尽数后退的北月大军,墨子伯也自凄凉的再次长叹了一声。而这声叹息,不仅是为此次的落败,更是为陛下的伤心啊!经此一战,陛下的志气明显被搓磨了,几乎心灰意冷。而如若这样的心情无法平复,以后只怕——
唉!司徒咏灵,这个祸水妖女,只恨当初老夫没有再狠一点,将她给早些杀了!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事端了。这都是命啊!他北月今后,将会何去何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