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戎煜是真的被害了。紧接着魏王便联合着一些朝臣以北辰宗室的名义发声,称北辰昊昍残暴不仁、昏庸无道、枉杀忠臣、勾结佞臣,导致朝政内忧外患,北月四面皆敌;妄自征战却又频频落败、四处奔逃,丝毫不顾及百姓性命,如此天怒人怨之昏君,实在不配为君。故称北辰昊昍为逆王,理应以宗室之名罢免。而太子因急症暴毙而亡,于是这皇位就自然落在了排行第二的魏王北辰烨炏头上。所以北辰烨炏就自己矫诏登位,并称乃为顺应天命众望所归。
有司徒昭远在一旁保驾护航,又有谁敢于反对?更何况慕容洛凡和慕容止等人也都是胆小怕事见风转舵的主,当时一见东风起兵他们就慌了,南雪军攻占京城之后就把北辰戎煜给杀了,他们一时间没有了倚仗就更加惶恐,慕容止甚至因此病倒在床再也不能上朝。而慕容洛凡此刻为了活命也不得不从,只能站在北辰烨炏的身边充当他的马前卒了。
其实慕容氏族身为前太子北辰戎煜的舅家原本应该被首先收拾的,但也正因为慕容氏族乃为北月的大族,根基深厚且影响广阔,司徒昭远和北辰烨炏留着他们还尚有用处,所以也暂时达成了一致打算先不动他。毕竟偌大一个北月,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吞并的。而留着他们收买人心,尤其是收买北月氏族的人心,才是重中之重。
再加上北辰昊昍因为两次战败的事情原本就已失去了民心,而且民众们对宗室的决定也没有权利置喙,于是北辰烨炏便顺利称帝了。
然而司徒昭远这忙当然不是白帮的,北月国虽然大张旗鼓的换了皇帝,可新的朝廷却同南雪国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约。北辰烨炏甚至还答应把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许配给南雪幼帝南宫琦当皇后,另外还有慕容洛凡七岁的女儿已经被封为了南雪皇妃。说是两国以此结秦晋之好,但这实在是北月的奇耻大辱。且不说那南雪小皇帝还尚且年幼根本不应娶妻,而曾经他南雪仅只是一介卑微小国,何时有能力求娶他北月的公主了?现在居然一下子将一位公主和一名重臣之女一起送给了人家,他北月什么时候已经沦为如此不堪了?而那两名公主说是皇妃实则算是人质,小小年纪的就要离开父母被送往南雪皇宫里扣下,等待着南雪皇帝长大,委实可怜的紧!
所以这说明了什么?他北月现在已经基本沦为他南雪的附庸属国了!
想到这个,北月的上下朝臣、慕容止慕容洛凡等人、甚至于新皇帝北辰烨炏,都是满目阴沉气到浑身发抖。
而这个时候的司徒昭远,却完全不屑于他们的敌意,他只是震撼于从西线战场上传回来的消息。
北月逆王北辰昊昍的皇后司徒咏灵,已于四月上旬诞下一子,命名北辰还。
听到这个消息,昭远一下子崩溃了。
他十分清楚,咏灵离开他的时候是八月初,而到四月产子,这是仅有八个月的时间,古语有言七活八不活,可是传来的消息却称这个孩子无比健康,并且并没有传言说她是早产,那么,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不,不!”司徒昭远抱着头心痛的几乎要在地上翻滚,涕泪横流之下浑身抽抖着喃喃道:
“灵儿,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呜呜,北辰还,北辰……还……”
“不,不!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
事实已经十分明显了,自她被封北月皇后之后六个月就产下了孩子,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所以他如今已经有九分的肯定孩子是自己的,而那剩下的一分,便是对自己的不自信。灵儿如果足够恨他、厌恶他,又何尝不会彻底的将自己交给北辰昊昍、以此来折磨和报复他!
“不,北辰昊昍,把我的妻儿还给我!”他痛苦的嘶吼,然后眸光一凛,如同阴沉的鬼火般闪烁着道: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秦勇连忙进来询问。
司徒昭远立即略微整理好仪容端坐了起来,却目光嗜血地道:
“传我命令,三十万大军立即集结,赶往西线擒敌!”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他要尽快的诛杀北辰昊昍,抢夺回他的妻儿!
“大人,这……我们如今在北月的势力尚不稳固,此刻出兵,只怕……”秦勇自然知道那北辰烨炏乃是阴险之辈,所以当下里虽然对他们俯首帖耳惟命是从的很,却难保他们一旦将军队撤出后,就会搞出什么小动作来。
然而司徒昭远却抬手制止他再说下去,只是目光坚定地道:
“命康辉驻守此处,随时通报消息。而那三十万大军明日便奔赴西南,不得有误!”
秦勇一听这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于是也只得领命去了。
于是第二日,南雪三十万大军立即集结,开始从北月境内向西南战场进发。前期是因为需要震慑北辰烨炏以及北月的一帮朝臣们,所以大军便抽调不出来,因此一直也没有派兵增援西线;而如今局势已然稳定,司徒昭远便再没有理由耽搁下去,开始一门心思的对战西线。而西线原本尚余有二十多万的军队,如今再加上他这三十万,相信五十多万大军足以让北辰昊昍知道厉害了。
而魏王,也就是如今的北月皇帝得知此事后当然也是欢欣鼓舞。虽然他们要去打的是自己国家的军队,但他肯定一点儿不会帮忙,因为他们要去诛杀的可是他最厌恶的兄长——如今的“逆王”北辰昊昍!他正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又被北辰昊昍给抢回去呢,所以当然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更何况那三十万令人忌惮的南雪军就要离开京城,这就更是给他提供了方便。是以司徒昭远此举正中其下怀,他更是大开关卡让司徒昭远的大军顺利通行。于是大军不日便赶赴了西南战场。
而与此同时,北辰昊昍这边,毕竟有前期的胜利做支撑,在宇文华威和独孤胜的动员游说之下,西花军倒戈了约十万有余。再加上轩辕衡剩下的十多万守军,还有北辰昊昍带来的从中线战场上赶赴的不足二十万援军,这大约四十万军就是他们仅剩的全部力量了。
司徒昭远的援军一到,自然迅速扭转了西线的局势,原本到手的城池转瞬间又开始战火弥漫。
可是北辰昊昍等人到底驻守西线日久,因此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溃败的,于是这场战争打的更是难解难分。
司徒昭远其实很是着急,他急着要攻克北辰昊昍夺回咏灵与孩子;然而这份心急,却也算是用兵大忌,因此也总不能畅快的将北辰昊昍给击溃。更何况,他眼下虽然有五十万军,但却没想到西花倒戈了近十万,那么对方也有了四十多万;而且最可恶的是,眼下他也没有办法继续从国内抽调兵力了。毕竟,已经带领了五十万到了战场上,西花和南雪偌大的疆域,不可能不屯兵驻守;再者说,北辰烨炏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也不得不防;还有东风国,据说东陵晈已经逐渐控制住了局势……所以,他再着急也只能同北辰昊昍硬耗着,看看谁的士气先被消磨光了,大约才有可能赢。
而这样的硬耗,他没想过,就这么耗了两年。
这两年间,司徒昭远已正式被南雪两宫太后册封为了镇远将军王,成为南雪历史上第一位异性亲王。并乃超品之衔,有辅国之职,拥摄政之权。所以除了名义上要遵南雪少帝为皇帝陛下之外,基本已是万人之上,无上之尊。四国上下也自不知有南雪皇帝,而只知镇远将军王。可是,这响彻天下的名号,却完全无力消弭他心中最深切的痛,甚至于更是在每时每刻的提醒他这般的痛楚。镇远将军王,镇远,除了嘉奖他踏平北月之外,更是对于南雪扫荡天下一统四国的期许。而这首当其冲的任务,便是眼下对北辰昊昍的讨伐。可是,他却久攻不下——毕竟尚有那么多的敌人需要兼顾,而且,北辰昊昍亦是用兵如神的统帅啊!
他也越来越焦虑,几乎生出了白发,在军帐中偶尔梦回,都会看到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儿,牵着咏灵的手朝他奔来,并且一边跑一边对他叫着“父皇,父皇!”。然而待得他朝他走近之时,却发觉那可爱的小男孩儿已然被北辰昊昍抱在了怀中、扛在了肩上。每逢这个时候,他就会被惊醒,浑身的冷汗,两只手掌亦是忍不住的抽抖一片。
为什么?为什么?!
他时常问,为什么两人会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就如此刻,也许相隔不过数里,每日里甚至能够对着战场遥望,却从不得相见。而那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呢?他,他——他为什么要称那个人为“父皇”?!这并不是那人应得的,不是的!他不姓北辰,他是我的孩子!
不,不能再等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