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辛率领大军既达邯郸城外,本以为再挺进十里便可直取邯郸,哪知就在此时,却瞥见前方一队威风凌凌的人马正自立在前方,而在这队人马的身后却是旌旗蔽空,从远处眺望过去,这密密麻麻的旌旗都是打着“赵”、“庞”等字样,显然都是所属赵军。
“嗯?不是说赵国的精锐都已经别征调去伐秦了吗?怎地这里竟生出这许多赵军来?”剧辛见得这番阵势,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不由得暗暗思忖道。
他正自思索间,忽然前方那队人马一开一合之际,已经从中间驶出一辆四乘马车来,马车之上俨然站立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这位老者在马车顶盖的遮挡下,面目淡然,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神秘。
他见了剧辛所率的燕军,捋了捋长须,莞尔一笑,朝剧辛喊道:“剧辛将军远道而来,庞某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剧辛之前见得此人举止神态,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直到此人自报名号“庞某”之时,这才反应过来,此人不正是赵国老臣庞暖么?之前燕赵边境屡屡发生摩擦,数次他都随一起前去平乱,见得前来说和之人正是庞暖。只是在剧辛看来,赵国除了李牧、廉颇之外,再无厉害角色,这位庞暖也不过是个大言不惭的合纵家,况且年事已高,早就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所以向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今日见他忽然来迎接自己,倒是颇觉得有些意外。
“咦?多年不见,想不到庞老将军竟然依然健在,如此年岁,倒是世所罕有。”剧辛见得既是须发皆白的庞暖,心中暗喜赵国果然无可用之人,连四朝元老都搬出来使唤了,于是便对庞暖冷嘲热讽了一番。
“呵呵,托剧辛将军的鸿福,剧辛将军尚在人世,我庞某人安敢先去?”想不到这庞暖竟然丝毫不怒,反而一番戏谑之言,直把剧辛逼的隐隐发怒。
不过即便剧辛心中不快,但是此事事关大局,他丝毫也不敢怠慢,只是斜视了身旁逍遥散人一眼,只见他一言不发,表情漠然,这才朗起嗓门说道:“庞将军来的正好,今日剧辛正有要有事需要烦劳庞将军。”
“哦?剧辛将军既有要事,那请言明便是,我庞某自当尽力相助将军。”庞暖倒也假装客气,微微施礼而道。
“那剧辛便直言了,想如今六国已经合力拒秦,我燕王担心之前所遣士卒军力薄弱,特命本将军再行领军前往相助,只是途径贵国,想要借贵国捷道邯郸一用。如此既可为我军补充些军需,又可省去诸多翻山涉水的麻烦,还望庞将军明鉴。”剧辛也是拱手一礼,按照之前逍遥散人所述,朝庞暖解释道。
“哈哈哈,剧辛将军已经不请自来,未经我国同意,便领军浩浩荡荡越过赵界,直奔我邯郸而来,难道还需要向我庞某请示么?”哪知庞暖哈哈大笑,言语中立刻卷入一阵讥讽。
“庞将军此话何意?”剧辛听庞暖此言已经是不怀善意,不禁朗声喝问道。
“我王得知剧辛将军远道而来,饱受一路奔波之苦,特命庞某领军前来迎候,将军若是有什么需求,但请言明数量,庞某这就命军需处向剧辛将军调拨,只是这借道邯郸一事,我王嘱咐庞某恕不能借,还望剧辛将军见谅。”庞暖正色厉声而道,丝毫不予退让。
“你…”居心一听庞暖竟然拒绝开城相迎,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发作之际,不想身旁逍遥散人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朝他使了个眼色。剧辛顺着他的眼神朝不远处看去,只见这庞暖旌旗蔽空的人马背后扬起阵阵冲天的尘土,时不时还传来马匹的叫啸声,不由得心中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逍遥散人是在提醒自己小心提防庞暖身后有伏军。
他既已明白过来,立刻压住了心头的怒火,摆出一副谦恭的姿态朝庞暖道:“如此就劳烦庞将军遣人送些水粮以解我军饥寒劳累之苦。”
庞暖听了剧辛此话,微微点头道:“燕赵既结为同盟,理应援手相助,不过剧辛将军士卒众多,庞某尚需回城筹备,请将军先行在此处安营扎寨,晚间庞某自会命人将水粮送到。”
“如此就多谢了。”剧辛听得庞暖此言,抱拳略施一礼,作了一个请字,示意庞暖速速回去准备。
庞暖亦还施一礼,命人驱动马车重新回了军阵之中,只见军阵一开一合之际,庞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赵军人马也陆续撤退,只是远远看去,似在不远处也就地安营扎寨了。
庞暖离去之后,剧辛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原地安营扎寨,只是快至天黑时分,依然也未能见得庞暖送的自己所需物资来。逍遥散人愈看远处赵军旌旗飘飘的样子,愈发觉得不对劲,于是朝剧辛禀报了一番,自己则暗自前往赵军营中打探。
隔了半晌之后,剧辛正自等的心焦,忽然一个身影如疾风一般划过自己营帐,帐门微微飘动一下后,那个身影已经到了剧辛跟前。剧辛原本大吃一惊,慌忙拔出腰间佩剑,指着那身影大喝道:“来者何人,竟敢私自闯入本将军营帐?”
那个身影焦急地应了一声道:“是我!”剧辛听得那声音十分熟悉,定睛一看,不是逍遥散人却是何人?只是见得逍遥散人气喘吁吁,面带急躁神色,不由得好生问道:“逍遥大师,你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
“哎,剧辛老弟,你我都中了那个庞老头的奸计啦!”只见逍遥散人长叹一气,十分懊恼道。
“此话怎讲?”剧辛听逍遥散人这般一说,也跟着心头一紧,接着问道。
“原来赵军根本就没有在前方扎寨,前方看似旌旗密布的军营内却是空无一人,想来是日前早就安扎在那里的。”
“啊?那赵军的伏兵呢?”剧辛听得此言,不禁大吃一惊,连连追问道。
“哪里有什么赵军伏兵,只是在那军营之中有几匹野马被拴在了木桩上,野马的蹄子上尽数绑满了树枝。野马天性顽劣,通常由驯马师来调驯,一般的驯马师便会将它们绑在桩子上杀杀他们的烈性,这烈马受不住绳索的束缚,便在原地乱奔打圈,地上尘土被树枝划起,登时显得尘土飞扬弥漫罢了。”
剧辛听得此处,不由得恍然大悟道:“难怪不远处隐隐老是传来马匹的啸叫声,定是这烈马胡乱嘶鸣的缘故。”悟到此处,顿时又转了脸色,满脸怒容道:“这该死的庞暖老匹夫,竟使出这等奸计来欺骗本将军,看本将军不将他抽筋扒皮!”
“如今说这些气话还有何用,当务之急是快快趁着庞暖尚未筹备完毕之际,疾攻邯郸城,否则等他搬来救兵,那可就晚了!”逍遥散人见剧辛只顾得破口大骂,于是便立即建议他出兵攻取邯郸。
“逍遥大师所言有理,可是万一这老匹夫又有精锐伏兵可如何是好?”剧辛虽然赞同攻取邯郸,但是依然有些隐忧道。
“剧辛老弟啊,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你想这庞暖如果有精兵强将防备你我,又何须故弄玄虚摆出这等疑兵阵法来呢?”逍遥散人见他尚在犹豫不决,不由得急的暗自跳脚。
“是了,正是这般道理,多亏逍遥大师提点,”剧辛听了逍遥散人这般解释,这才明白过来,当即向逍遥散人敬谢一番,随后便道,“剧辛这就集合人马,活捉庞暖那老匹夫去!”说罢,便急匆匆地出了营帐,发号施令去了。
待得两个时辰之后,剧辛便领着人马匆匆忙忙赶到邯郸城下,此时天色已经入幕,这晚偏偏黑云密布夜空,天上星月皆无光辉,四下里黑乎乎一片,就连邯郸城这般繁华的赵都,此刻也不过是城头上隐隐闪着几星火光,看上去如往常一样平静。
“难道庞暖这老匹夫故意使诈,要在城中设伏不成?”剧辛见邯郸城却丝毫没有严阵以待的势头,不禁心下暗自生疑。
逍遥散人知道剧辛心中顾忌什么,于是便在旁跟剧辛提点道:“剧辛老弟,庞暖老头又想唱一出空城计,你可不要再着了他的道,只需奋力前行,趁着夜色攻下邯郸便是大功一件。”
剧辛听了逍遥散人此言,点了点头,随后朝后军大喝一声:“攻城!”
哪知后军尚未开动,便见邯郸城头忽然一片星火闪动,密密麻麻地布满城头,顷刻间便已经将这邯郸城头照的恍同白昼一般。那城头倏忽间便已经是人头攒动,戈戟如林,赵军士卒的铠甲在火光的掩映下,更是交相辉映,照的众人精神抖擞,士气昂扬。
燕军一看这赵军显然是有所防备,本来听了剧辛的号令正想攻城,哪知这会儿这赵军如从天而降一般霎那间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一个个都不禁惊呆了。众人都只是呆立在原地,面面相觑,却无人胆敢上前攻城。
赵军的突然布防,不禁让燕军个个心生恐惧,就连剧辛自己也是惊诧不已,但是事已至此,他发出的号令自然不能收回,正想再喝一声,忽然见得城头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先行大喝道:“剧辛,你口口声声称燕赵合盟,如今便使出这等假道灭虢的诡计来偷袭我邯郸城,是何居心?!”
剧辛抬首相望,只见这位将军正是白日里阻他前行的庞暖,只是此刻他身着铠甲,比之白日里一身锦服,却要更显得霸气十足。
剧辛受了庞暖这番质问,自知理亏,登时哑口无言,身旁的逍遥散人见状,立刻转了恭敬的言语朝庞暖道:“庞将军恐是误会了,剧辛将军不过是念在燕赵和好之际,沿途借用些水粮而已,哪知剧辛将军等的许久,却始终不见庞将军答应的物资,这才贸然前来索取。”
庞暖仔细看了看逍遥散人,随口喝问道:“看足下身着打扮,不像是军中人士,却不知足下乃何人?”
逍遥散人听得庞暖这番问话,边施礼边答话道:“在下乃昆仑逍遥家的逍遥散人,听闻中原人才辈出,特来中原向有识之士请教。”
庞暖听完逍遥散人这番介绍,当即冷笑一声道:“哼,我想凭他剧辛这般能耐,哪里能想到趁火打劫动我赵国的心思,原来是你这西域蛮人给撺掇的鬼主意。”
剧辛听得庞暖这般讥讽自己和逍遥散人,登时大怒道:“庞暖老匹夫,有本事下来与本将军一决高下,看本将军不取你项上人头!”
“大将军,取这老匹夫人头又何须你出手,末将当往取之!”剧辛话音刚落,只见自己阵中一员将领冲出阵来,朝剧辛请命道。
剧辛一看此人,虽年纪轻轻,但是斗志昂然,正是中军副将栗元。栗元原本是前朝亡故大元帅栗腹之子,此刻这番冲将出来,正是想请命替父报仇,一雪当年其父兵败之耻。
剧辛听栗元这般杀气腾腾的请命,当即知道他的用意,于是便应声道:“好,栗元将军既自甘奋勇,本将军就命你为先锋,向赵军诸将搦战。”
“多谢大将军!”栗元听剧辛准了自己的请命,当即大喜,匆匆朝剧辛施礼谢过后,转首便冲到邯郸城门之下,朝城头庞暖喊话道:“庞暖老匹夫,快快下来受死吧!”
那城头之上的诸将听得栗元这般目中无人的口气,不由得怒意四起,登时便有两位小将军朝他喝道:“你这三流角色,也配向我们庞元帅叫阵?就让本将军先行来会会你吧。”
这喊话的人一前一后,各自训斥了栗元一番,正要争相出战,只听庞暖叮嘱道:“乐乘、乐闲两位将军,切记小心为上!”
“诺!”他二人一齐应了庞暖一声,便从城楼上下来,各自乘坐一匹骏马,挥舞着长戟从城中冲了出来。
栗元复仇心切,见他二人争相冲出,当下也顾不得多想,便挺出身旁长矛,双脚一夹马腹,也如疾风一般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