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头不慌不忙往楼顶去,我跟了上来,感觉他轻车熟路。
楼顶是露天的,平常没做什么用处,还得爬一个很陡的木梯才能上去。
木梯上积着一层均匀的厚厚的灰,少白头踩上一脚就留下一个脚印,估计最近没有人来过这里,这是他来我家之后第一次去楼顶。
我踩着万恶的脚印往上爬,这木梯实在太陡了,小时候爬它都需要手脚并用,但现在积灰太严重,下不了手。
少白头已经上去,站在边上用种我无法猜测的眼神看着我。我提心吊胆地爬到他膝盖的高度,伸出手来请他搭我一把,他看了一眼我伸出的手,转身就走了,留下我的手尴尬地僵在空中,我是脑抽了才要他帮忙。
人呐,还是得靠自己。
我一咬牙,用手扶住风吹日晒的顶楼地面,三两步就上去了,之后从手上拍出了肉眼可见的灰尘。
走到露天处,少白头正抬头看着满天星辰,银河横贯夜空,四周静静的,我还没有习惯黑暗,无法看清少白头的脸。
他很安静,是我至今遇到的最安静的人之一,他也很温和,虽然银发和古装总是有些扎眼,但温和的气质没有被那些东西所掩盖。
我也安静地站在他旁边,放心坦荡地陶醉在夏季的夜色中,感受时间匀速的流动。
但很快我就陶醉不下去了,因为有蚊虫朝这边飞来,我开始靠听力去抓蚊虫,嘴里埋怨着它们怎么能飞那么高。
“天高吗?”
少白头突然这么问我。
“高啊。”我承认我没走心。
“能触摸吗?”
我心想天空全是气体,怕是不好摸到,嘴里就说出来了:“没有翅膀的人类,是无法在气体上行走的。“
我感觉他轻笑了一下,但是没能看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时之间脑子里涌现了各种笑容,但还是无法借鉴出少白头的笑。
“其实星空挺好看的。”我如此说,少白头却并不理会我。
过了半晌,他问道:“然后呢?”
“嗯?没有了。你刚才不是说要谈一谈吗?谈什么?”
少白头好像并不打算认真和我谈点什么。
“太像了。”他低声说了句。算是在和我说话吧,他不大可能自言自语。
“像什么?”我脱口就问。
“你过来。”
正捉着蚊虫的我闻言怔住了,他现在是叫我过去?刚才站他旁边倒没什么,现在这么郑重地叫我过去,我反而有点顾虑,一般在这种可以谈话的距离中还叫别人过去,不就是打算进行身体上的攻击么?
我明智地后退了几步,要是放白天,我肯定身体比脑子快,三两步就凑上去了。但这大晚上的,万一他把我敲晕扛出去扔了怎么办?
依我最近的观察,他应该不会威胁我的安全,但也说不准。
我完成了一系列判断之后,又向楼梯方向退了两步。
不过我低估正在面对的古代人了,他并没有受到身穿长袍的约束,以我无法反应的速度逼近了我。
我继续后退,他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楼梯口方向。
我换个方向后退了两步,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轻信了这个古代人。我不应该和他单独见面,说不定昨晚在树林里装神弄鬼的人就与他有关。
他又向我逼近了两步,我注意到他的眼神老盯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我瞬间没了头绪,只试探地问:“怎么了?”
他终于收回了眼神看了看我,同时用衣袖捂住了我的嘴,用眼神告诉我不要出声。
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加上之前上楼梯的时候给我搭把手都不肯,他无疑很较真地排斥和人接触。
除了自己的心跳声,我听不出周围什么异动,不知道身后到底有什么,敌暗我明的感觉太差劲了。
少白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他开始示意我后退,他走一步我就后退一步。我用手指戳他手臂,他没有理会我。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那个方向移动。
连续退了几步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我一直盯着万恶的脸,没有意识到我可能已经退到楼顶边缘了。
这里的外围只有我膝盖高,如果万恶已经把我引到边沿,稍微一推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又走了一小步,我定定地看着他,不再跟他的步伐,万恶目光收回落在我脸上。我想我的眼睛里应该多少流露了求放过之意,但更多的是受骗的悲壮。
他终于不再捂我的嘴,我偷偷用脚探了一下身后,意料之中的探到了楼顶的矮边沿。
我盘算着绕过万恶回到安全的地方,却被他用手钳制住了肩膀,非常有力度的。
……我大意了,竟然对来路不明的人放下了戒备。
没有大喊大叫,一是因为我无法确定他的目的,二是因为我比较无赖,早在意识到上当的同时,我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加上他又上前走了一步我却没有后退,我的手正好可以环过他的腰身,他断了我逃跑的路线之后,我马上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后背。
敢推我下去,我就拽着你一起。虽然我糊里糊涂地上了当,但是要算计我也没那么容易。能在得善平安长大,我不算是个缺心眼。
我被上了一课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万恶安静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不知道什么。
在这种尴尬的姿势下,要不是他用手制住了我,我可能会脑袋一热,死死抱住少白头,保证自己不会被推下去。
算了,我无法猜测万恶在想什么,但我必须在他出底牌之前找到脱身的方法。我试探着说了句:“你想要什么。”
我感觉到他松懈了一点,冷问我:“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万恶山……的魏家木场。”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样说有没有问题,他突然松了手,两下把我环住的双手推开,一脚撑住了矮边沿。把我放倒了。
他根本就没松懈,松懈的是我。
我用上了生平最快的反应速度再加上吃奶的劲,勉强抓住了他的衣服。
他没有直接推我下去,而是费力地把我放倒,我的腰磕在了边沿上,半个身子悬了出去。还有商量的余地。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我家楼层原来那么高,一股对高度的恐惧立刻涌了上来。头皮开始发麻,通了电般后知后觉——上顶楼的楼梯其实并不好找,他能轻车熟路地带我上来,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
我推翻了所有理智猜测,万恶如此大费周章,让我开始怀疑他凝固般的外表下内心是否正常……
但我现在只能狠狠揪住他的衣服,表明了态度:“要死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