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离万恶那么近,对着他的鼻尖就说出了“要死一起死”的话,我已经把我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我的表情里,他脸上却一如既往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的重心在悬空的上半身,眼看他灰白色长袍就要被我爆发的抓握力弄得变形,少白头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肩膀。
“扶我上去。”
少白头根本没听我的话,我干脆自己借机稍微往里挪了挪,重心终于移到了相对安全的边沿上。双手也放开了他的衣服,选择他的咽喉,“听到没有。”
万恶马上用一只手把我的双手瓦解,幸好我重心已经没有悬在外面。我立刻卷土重来,再次冲着脖子要害,并且增加了力道。
我没有用尽全力,是因为他护着我的那只手并没有抽出来。
“小白!”楼下传来我妈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第二声:“小白!”
“我在楼顶!”我高声回答,心里抱怨怎么这么久才想起来找我。
“什么?一个人去楼顶干嘛!”
“看星星,万恶也在!”
我松开了手,他则很平静地把我扶了起来。
我高声说了句:“马上下去!”
少白头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面留下了红印,他略微不快。
“我只是试一试你。”他不慌不忙解释说。
“我会相信你?”
我又气又惊讶,压根没琢磨他要试探我什么。
少白头从腰间抽出了一条布,那布条晃了晃变直了,上面泛着冷冷的光——是把软剑。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心里害怕,有点想逃。
他走近了我,从我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镖……好吧……我承认,如果再不放了我,这只镖可能就要划上他的咽喉。
“你和魏守木很像。”
我抬头正视他,意料之中地无法从他脸上获得任何信息,我对这个古人感到无能为力。
我除了受了点惊吓并没有损失什么,倒是他脖子一圈浅红。
我有些假情假意地关切:“你没事吧?”
他看着旁边的万恶山,没有回答。
我继续问:“啊,那天你腰上受了伤,已经完全好了?”
楼下又传来了万椒的喊声,让我快点下去。
少白头进入了沉默模式,我也没办法了,完全没办法。
从他手中拿回我的飞镖,找回我平常的语调:“我跟你说,我受到了惊吓。我向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我们一前一后下了楼。
晚上我给二姑发了条消息,问她今天有没有疑似被飞镖伤到的人去她的诊所。二姑和姑爷都是医生,他们的诊所解决了得善大部分的小病小疾。
二姑马上问我难道用飞镖伤人了,我说我可能误伤了别人,所以有没有遇到这样的外伤。她说没有。
难道被飞镖伤到也没有就医吗……
晚上,我和我妈万椒睡一块儿,我提议第二天去得善寺祈福,去去晦气。
得善寺作为一座寺庙,拥有的土地多了点,而且寺内结构很复杂,我这种方向感不错的人都会经常绕晕。相似建筑物太多了,不常来的人一旦往里多深入一些,就需要拉住师父问路了。
万椒一大早便把我弄醒,在她积极情绪感染下,我坚定不移地没有提起兴致来。
正是月初,祈福的人很多,其中有不少相熟的。万椒一忘年交的老太太拉她去转圈,两人还问我去不去,我摆摆手说我要去芮叔那儿。
转圈就是大家穿着海青满堂绕,还得不停地跪下起来起来跪下,我无法理解,所以从不参与。
我要去找的芮叔是我爸朋友,得善镇少有的外姓人,他入赘了万家,女儿是我的好朋友万意。
小时候某一天,万意穿着条小裤衩,绑着麻花辫就跑到我家来,兴奋地告诉我说,她爸要去得善寺当和尚了……
刚才我发信息问了万意,此时她正好在她爸这儿。
我从后门出来,绕到得善寺另一面,这附近生着大大小小的杂树,中间却有一片整齐的竹林,竹林里面落着一栋高脚楼,那就是芮叔的家了。
我还没进竹林就喊道:“万意!”
出来的却是芮叔,他穿着日常茶服,一身素青,小腿上缠着不知道该称为鞋子还是袜子的白色布缎。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还有点悠然,与平常所见的中年人大不相同。
“师父!”
我自小与这个人打交道,他教我不少东西,有时候我会叫他声师父。
“进来喝茶。”
“您今天不做早课?”
“都上午了,还做早课?”他领我进屋,“好久没见过你,学习忙吗?”
“你说呢,看你们家万意就知道了。她说她在你这儿,人呢?”
“和我徒弟去打水了。”
“徒弟?”
他笑而不语,给我沏好了茶,问:“你最近是不是伤人了?”
我凑近了点,问:“芮叔,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伤哪了?伤的重吗?确定是飞镖伤的?”
“你能一口气问我,我也不能一口气答上来呀。”
“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到我这儿来拿药的。”
“只是拿药的话应该伤的不重了,是谁?”
芮叔出家前是个医生,他家据说是世代郎中,而他还学了西医,医术十分了得。不仅如此,芮叔还很会赚钱,出家之后看病赚钱、念经赚钱两不误。
“你既然问了是谁,那你是在什么情况下伤了别人的?蒙着眼睛?”
他这是在笑我飞镖扔的不准呢。
我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晚上怎么遇到白衣,怎么用飞镖吓走了他的事情交代了。
芮叔笑笑:“我让你练个东西防身是对的吧。”
我诚恳地点头,他不仅让我认真练习飞镖,还早在我和万意读小学时,就教了我们一些防身术。
“但是很可惜,作为医生是不能透露患者信息的。”芮叔突然话锋一转,竟然就这么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