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从学校毕业,毕业后的两年时间里,鬼使神差地从事过各种职业,先是尝试我的本行——中医——出卖知识;后来觉得这东西不如西医来钱快,就改行在街边贩卖小商品,商品倒是没卖出几件,被城管抓了好几次;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出卖力气,到一家汽车玻璃厂当工人,又非常倒霉地因为小日本的汽车出了问题,汽车玻璃行业也受到很大的冲击,做不下去了;后来又受招做销售,做了才发现我其实根本不适合,因为该职业必须要有灵活的头脑来应对“欺上瞒下”的基本要求,而我一说话总是一针见血直接了当的把领导苦心孤诣编织的谎言当场揭穿。
初略估计,除了出卖肉体,几乎能卖的都卖过。但是都做不久。我总觉得我好歹是一精英,不可能也不甘心永远混在社会的最底层,我要找一份适合我永远干下去的工作。
正当我无所适从无所事事的时候,有一朋友找到了我。他打算盘下一下洁具灯饰城,也兼营一些水电配件。而他为了我们多年的感情,不忍心看着我一头扎在人海里碰的鼻青脸肿而不知回头是岸,准备让我到他旗下来当个技术顾问—(后来事实证明他就是想让我当他的送货员和安装工人)。
顾问?听起来不用太累吧!好吧,就是它了。这离我的理想很近,但是这工作内容却完全超越了我的知识范畴。我在学校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宿舍的开关烧坏了,但是又请不来电工,我就想,一个烧坏的开关换下并不难,于是自告奋勇就把电路拆开。结果意气风发地一阵鼓捣,全校的灯一下子全灭了。后来学校的电工检查到了,差点把我记大过处分。所以在阿亮的强烈要求下,先跟着他学几个月水电工再说。要不然干嘛说什么与时俱进呢对吧。
为了我那个听起来声名显赫的顾问头衔,我忍辱负重赴汤蹈火风风火火底当起了水电工。我后来和我朋友聊天,总是遥望着远方,视野里出现一个闪闪发光的帽子幻影,上面写着“顾问”两个字,这两个字给了我使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尤其是我被高压电从3楼高的地方打下来后躺在医院里缠着绷带,一天被拉去做一次腰椎间穿刺术的时候,还坚信和感谢这个默默无闻地给人们带来光明与滋润的神圣职业给了我这样磨砺自我的机会。当然,我安装的声控灯或者水龙头总是和我一样,有着12分的热情,会尽量多给那些需要的人些更多的灯光和滋润(声控灯24小时亮着,水龙头24小时漏水)。我也充分地为我带给大家的一切感到自豪。
事前完美发展着,一年后我历尽千辛万苦,突破重重磨难,终于完成了我的人生蜕变,从一个五彩花蛋里脱壳而出,成了一只毛毛虫。我还是愿意认为我是在进行一次伟大的进步,即便更多的人说我是在自甘堕落。但是正当我容光焕发底当起了顾问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所谓“顾问”的真相。顾问就是顾客有问题就来问我。我把一些需要送到客户家里的东西装到车上,然后随车去顾客家里,按着有他们的要求做安装工作。至于我累不累,我那朋友是,“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这就是顾问。
我的“真相”正待爆发,我那朋友也发现了灯具城的真相。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真相摧毁了他的过去,摧毁了他的现在,很有可能也会摧毁他的未来。于是我的真相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产生了心里动荡,没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事情是这样的,我那朋友叫阿亮,名字体现在他发现真相后的脸上,我给他的诊断是超油性皮肤和内分泌变异,这个暂且不说。先说他盘下的那灯饰馆,原本是一个叫王建的人两年前开的,这中间还有银行的股份。大家应该都可以猜到真相了吧!银行给灯饰城贷款——银行用风投资金参与股份——建哥进货都用欠款的方式——银行撤走股份——灯饰馆的营业执照工商执照都被抵押借了高利贷——私下协议的方式,建哥以欠条的形式把灯饰城转让给阿亮。这机关陷阱中间有很多的不方便说的内幕,法律这东西也玩不起。总之阿亮一下子就成了负债累累的倒霉蛋。很长的时间里,阿亮都躲在我家,逃避那些欠条的追踪。
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他老爹已经仙去,他10岁的时候他老娘在就改嫁他人,他一个人就代表了一个家庭里的所有成员,所以阿亮只有赖着钱不还才有生路,对方要的是钱,不是他的命。而且阿亮这几年做小包工头攒的20万左右已经被坑去了,现在就剩下一条烂命,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一死,真拼命起来还不知道谁死呢。而且阿亮这阵子看起来老实多了,不嫖不饮,一幅社会大好青年的形象——就是脸色衰了点。我看着他躺在我的单人床上发呆,趁机打击报复说:“兄弟,咱也不说别的,叫你把欠我的一年多的工资给我你显然是给不出了,你现在的情况比我还惨。我也不计较,到底我们是多年的兄弟,你小子以前有俩闲钱就耀武扬威的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我也大人有大量不予追究,你就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你呆在我这也差不多两个月了,我们两个现在都没有收入,这两个月花的钱都是我妈留给我的老婆本,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完蛋!我还没见到我老婆呢,就要说再见了。”
阿亮转眼看我,然后继续发呆。良久才说,“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我当然没有办法了,要有办法我也不至于和他一起呆了俩月。阿亮忽然翻起身就扑向我,动作如行云流水,让我猝不及防地未作任何的正当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