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由此上朔至两千俩百一十年千前,即公元前211年,始皇执政三十七年。渭水原阿房宫的某一处,某一天,初秋,晨。
一个五十岁的男人站在露台上,慵懒的看着尚未完工的阿房宫,心中满是的感慨。最近他总是觉得睡不着,而醒来后又如同没睡过,累。他感觉到似乎已经没有能力在为这个帝国做些什么了,而且也没有力量,不是吗?一支军队已经派往桂林象郡,一支军队派往临洮河西。还能做些什么,他早已没有了力气,或者说无法集中精神了。
他已经想不出还能为自己亲手缔造的帝国还能做些什么了?但就像一只拉惯磨子的驴,他继续按照一生养成的习惯,照旧地在原地打转并且负重行进。
可是徐福什么时候才能同那五百童男童女从海上寻药归来?他面无表情的远望着工地上忙碌的黔首,心中不由的有一种被欺骗之后荒凉。他对自己说道:朕恐怕被骗了。
他不在意是否上当,他在意的是:自己会不会成为众人的笑柄。他更加的感伤,他有足够地威力堵住众人的嘴,但他还是不能控制人的思想。
祸患始于焚书坑儒,从那时起,他就和在野的知识分子,所谓的儒生彻彻底底地决裂了。从此他也就失去了清流中的威望,或者说操控地方舆论的能力,他有些怀疑地问自己道:这件事朕做得过分了吗?想到这里他便有些愤懑,不由得将腰板挺立的更直。在心里怒吼道:朕即是国家!他略微的回转了一下身子,一个离他远远的答应看到了,连忙捧了一杯淡酒小步的快跑上去。压低了声音,怯生生的说道:“陛下,请用酒。”于是五十岁的皇帝将那铜爵取来,又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以及更远处的风景。那些黔首并不知道他在远观他们,他们大部分都是赤裸着上身在监工们的皮鞭下催促下跑动跑西,拼命干活。他们在监工的皮鞭下奔跑,赤裸着暴露出结实的肌肉,有的是洋溢的青春。这是皇帝没有的,失去的。他只拥有天下、阿房宫还有那座尚未修好的大墓等等其它。
皇帝看着那十二尊巍峨的骄傲蛮横的铜人,那是收集天下的兵器之后的铸造。实际上发动徭役有着几乎相同的效果,将天下大部分的青壮年——总计七十万壮丁置于自己最后一支力量,禁卫军的监督下。
金碧辉煌的阿房宫是他强大帝国的骄傲,也是他驯服这个帝国怪兽的所使用的手段。想到这里始皇帝不免愉快起来,正如一个狡猾的赌徒偷偷地出老千而没人发现,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必须保持镇定,不能让看出他实际上在摆空城计,那就是他的两支部队都已经派出去了……
保持稳定,拖延时间,一切为将来的长治久安争取时间。这是五十岁的皇帝,秦始皇目前正在考虑的问题。皇帝用手捏紧了鞘中的天子剑的手柄,抬眼看着沉郁的苍天。有些伤感而悲怆,他想道:父, 我的父,你是否给我足够的时间……
这时候中车府令,胡亥的师傅,赵高在远远的等待,他蹑手蹑脚如同一只老鼠。始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了赵高一眼,如果召见赵高就意味着忙碌的一天开始了。所以,始皇帝并不着急,只是手扶着天子剑继续得眺望着远方。那赵高则乖巧地远远的躲在巨大的露台的另一侧,一片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伴君如伴虎,没有特别的原因,大家都有意识地离始皇帝远一些,或者再远一些。中车府令赵高是个高大英俊的人。很讨皇帝的喜欢,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比丞相李斯更加受宠,所以皇帝不仅把自己的直属卫队——拥有八百名帝国精英武士的中车府交给他管理,还让他做儿子胡亥的师傅。
中车府令赵高是仅次于李斯的书法家,帝国最优秀的御夫同时是个字学专家、文学家、教育学家。他著有《爱历篇》六章,而且通晓刑法诉讼。最妙的是他是个宦者,不会有自己的子孙后代,因而始皇帝据此相信,赵高不会有什么野心。
尽管有时候皇帝也会怀疑自己,想要设置一个官职监视赵高,但是这个念头往往一闪而过。因为皇帝有时候会傲慢想道:他的帝国无可撼动。
但皇帝并不想立即接见赵高,每一天都太漫长了,又出奇的短暂。只要一开始便意味着无休止的批阅文件,无休止的接待各方人物,说句老实话,皇帝自己也觉得很累。
又过了一会,在露台上的一角聚集了不少臣下。公子胡亥、丞相李斯、宗室亲戚、帝国的其他官僚。再加上原本在的宿卫武士、御医、答应、宦者,大家都默然无声眼巴巴的看着皇帝。皇帝叹了口气,用手抚摸了一下天子剑,将铜爵里的淡酒一饮而尽,说道:“传膳!”
于是,阿房宫像上足发条的机械,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