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在我们市区算是穷困的地界了,虽说是个城镇,甚至不及周遭的一些村镇。不过这地方出了名的人穷怪事多,每年都会有几档子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
刚才大姨说的上身说的就是去年在皇城发生的鬼上身事件。被她一提我就想起来的原因是,那件事情正闹的人心惶惶的时候,我陪着老妈去了皇城一家看皮肤病很好的老大夫家看病,说闲话的时候提及的。
虽说当时没有亲眼瞅见鬼上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从老大夫的口中能够听出这事儿八成是和大黄山山顶上的城隍庙有关系。
不知道是道听途说还是真的,老大夫说鬼上身的女人就是因为秋收的时候去城隍庙歇脚,拿了桌子上的一块破匾回家当了多肉墩子才引起的。
当时还觉得挺邪乎的,多半是因为这女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好意思说,才传出这样的幺蛾子。
不过今儿一进门瞅见刘伯魔怔的行为,心里突然对去年皇城发生的鬼上身有了一丝忌惮。
“看来去年的事情不像是假的。”
“多半是真的。皇城的人穷得紧,就靠皇天后土的一亩三分地养活。人死了之后在后山一埋,当时也没见着还有其他的怪事发生。据说是当地的人想了个法子,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儿就平息下去了。”大姨看着被李胖子捆在凳子上挣扎嘶吼的刘伯,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心里也不是滋味,要不是因为我,刘伯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鬼上身这种事情似乎是我们县城的忌讳,根本提不得。尤其是当年的皇城事件之后,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一旦着了这事儿肯定是死路一条。
眼睁睁看着刘伯自个把自个给咬死?
不要说是这样看着,就是脑子里稍微有这个念头,心里都酸酸的不是滋味。阎神婆这娘们为了让我冥婚,害了多少人。从五年前至今已经是七个人了。要不是刘伯还懂一些神道的东西,恐怕现在早已经和老八一个下场了。
啪!
拳头紧紧地捏着,盯着刘伯血淋淋的身体,喉咙蠕动了一下压制住了自己的哭丧声。
等李胖子缓过神,大姨才招呼我们将两背包的黄纸在西屋里里外外贴了好几层子。
嘿!真别说,这些玩意还真是有效果。满屋子的黄纸,加上三根长香,刘伯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惊恐的想要从里面逃出来似的。
三个人吓得后退了几步,长这么大谁见过这种场面。
李家小子更是缩在了我的背后,眼睛滴溜滴溜的转悠。
“成娃子,把这个贴在老头的后脑勺上。”大姨盯着躁动的刘伯瞅了一眼,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金黄色的绸缎符咒递给我。
捏在手里就感觉到不一样,应该是个稀罕玩意。
有些怕,不过为了让刘伯活命不得不贴着墙进了西屋。刘伯一双血丝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有嘶哑的怒吼声。
麻利的绕道身后,将那张符纸贴在刘伯的背上,然后用绳子压了压,生怕他一动态给弄下来。
符咒一贴,刘伯的身体连带着凳子蹭的站了起来,仰天一声长啸,接着噗通一样软在凳子上昏死了过去。
当时我吓得本能反应就是跑,等窜出西屋的时候才长松了口气,站在大姨的身边看着刘伯。
“走,先进屋说。”等她给刘伯包扎了胳膊之后,大姨说话底气十足,但是我能听到她暗地里松了口气,想着应该是也不知道刚才的符咒到底有没有用。
进了屋子,冷清清的灰尘满桌子都是,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人,一点生气儿都没得,寒气一个劲地往脖子里钻,冻的我蜷缩着身体连手都不敢捅出袖口。
李家小子用袖子擦出三张凳子来,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抽烟的抽烟,低着头不说话的照样不说话,气氛顿时凝重了不少。
“大姨,刘伯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对于刚才的那张符,我更关心的是昨晚上刘伯和我分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今儿刘老头是在殡仪馆的仓库找到的,披头散发,就像是失心疯一样。当时我和侄子已经找了一整天,但是都没有什么线索。到了下午的时候侄子去殡仪馆后面的厕所撒尿才听到了仓库传来的声音。整个殡仪馆的人都吓坏了,只有我和侄子两人把刘老头给弄了回来。”
这事听起来就匪夷所思,似乎连第一个发现的李家大姨都不知道昨晚上刘伯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失心疯,窝在殡仪馆的仓库里。
“当时我检查了九号冰柜,上面有刘伯衣服上的碎片。只是看迹象应该是逃出来了。”李家小子将烟屁股丢在地上,有些好奇的看着我们,“大成子,你和刘伯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当初的九号冰柜扯上关系?”
又是九号冰柜?
看来这事儿和阎神婆脱不了关系。
不过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如果阎神婆在前天晚上祸害了刘伯,为什么第二天又会出现在民乐镇。
“没人知道刘伯在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家小子顿了顿,然后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我,“喏,成哥你看,只是刘伯出事的那天晚上死了一个警察,据说是出了车祸掉在了沟里。”
警察?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低头看了好几遍新闻,脑子已经短路了。
虽然没有死亡的照片,但是生前的照片却有。出车祸而死的警察竟然是那天刘伯在汽车站叫来的刑警队的小李。出事的那天晚上刘伯说要去刑警队寻个人问问,应该是去找小李了。
但是……
小李在当天晚上出车祸死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车祸现场竟然是马路一侧的只有一米多深干枯的水渠。
有问题!
一米多的水渠怎么可能让一个人活生生的撞死,肯定和刘伯去找他有关系。当时刘伯估摸着已经被脏东西盯上了,而小李只是一个躺枪的人。
“阎丽花……”紧紧地捏着手机,恨不得这会就找到阎神婆母女的坟给挖了。
两个死了的婆娘还不安生,到底想要怎么样!
李胖子哎呦哎呦的让我赶紧松手,从我手里抢过手机瞪了我一眼,嘟囔着说有气也不能朝手机发啊。
倒是大姨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睛瞟了一眼身后的门:“大成子,这事儿大姨帮不了你,想要救刘老头恐怕还得你去一趟皇城才行。”
“皇城?”我先是一愣,突然脑子恍然亮了,一把攥住大姨的手凑到跟前:“大姨,你是说刘伯还有救?”
大姨缩回了手,弓着身子靠近我一些:“刚才给刘老头用的那张符就是前几年我刚从殡仪馆退休去皇城的城隍庙求的。那个地方灵得很,我估摸着去年的鬼上身事件应该也是靠城隍庙里的那个女人摆平的。”
还有这事儿?
我听得怪邪乎的,大姨说城隍庙竟然有个女人在守着。听她的意思这个女人应该有刚三十岁的样子,长得还挺好看,只是不爱说话有些冷。
皇城那个地方迷信城隍庙是一种风潮,当地传言有不少人是在城隍庙学会杀鬼驱灾的法子的。这事儿自然不可信,但是一个年轻女人长年居住在城隍庙山下倒是稀奇的紧。要知道现在在村镇上给文化馆开门都没几个钱,何况是破城隍庙。
一个女人长年守着这个地方,靠什么吃喝?
但是大姨说的时候感觉没说假,虽然当时她没见着那个女人,不过听起来很厉害,应该是有些本事。
“大姨,这事儿可行不?”
“现在哪还有可行不可行的,刘老头已经这样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大姨拍了一把大腿,站起身走到门口指着西屋里昏睡的刘伯,“老头子我们能看几天,但是不吃不喝被绑着你觉得能撑过几天?”
倒也是!
被大姨这么一提醒倒是明白了一些。刘老头鬼上身,恐怕不被饿死就得让自个给咬死。去年皇城发生了那么邪门的事情都能摆平,兴许真的有些法子。
三人一拍即合,送刘伯去县医院住下之后,我麻溜的回到租房收拾了家当明儿一早就去皇城。去三岔口的铺子收拾家当的时候还碰着一个纳鞋的姑娘,当时只是看了一眼也没注意,等回租房的时候却感觉有些面熟,不过愣是没有想起来。
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刘伯,总不能因为我的事儿让一个老头送了命。
第二天一大早赶到汽车站坐上去皇城的大巴车,顺手给李胖子发了个短信让他照顾一下刘伯。县城去皇城的路一路向南,经过民乐镇路口的时候车子停了一下。
我昏昏欲睡,脑袋枕在靠背上,突然被一只手拍了一把。
尼玛!
当时我那个暴脾气,哪里还得二四不着六的玩意,动老子脑袋。
“嘿,大成子,你小子睡的怎么和死猪似的。”
二锤子?
我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惊讶的招呼二锤子坐在身边。
“去皇城给老娘抓一副药都能碰上你,看来咱哥两还没有喝尽兴呐!”
还有如此巧合的事儿,锤哥竟然也去皇城。
昨晚上还寻思着如何应付城隍庙的女人呢,想不到今儿就遇见了锤哥。
“话说你小子不在县城当老板赚死人钱,去皇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啥?采风啊还是相亲呐!”
这事儿本来就离奇的很,锤子问了又不得不说,索性尽量压低了声音和他说了刘伯的事情。
锤子听得眼睛里直冒精光,一把拽着我的手:“大成子,你可得带我去开开眼。漂亮的娘们守着城隍庙,这事儿听稀奇的,锤哥我得去看看先。”
得嘞!
当时我哪里有一点点的犹豫,求之不得。锤哥手里有真本事,就算是遇上啥不干净的东西应该也能帮衬一下,何况他们这些神道的人多半还有些了解,想来对于寻找破解鬼上身的法子有些用。
到了皇城,锤子去的地方就是去年我带老妈看病的老大夫家。
锤子还是和高中一模一样,一副走不动路的盯着陈大夫家的闺女猛瞅。别说陈丫头长得不懒,除了皮肤稍微黑一点,气质倒是不错。
陈大夫的热情是出了名的,等抓完药已经中午饭点,老爷子招呼我们吃完饭再走。当时我就捣了锤子一胳膊,说顺道问问关于去年鬼上身的事儿和皇城灵庙的事情。
锤子直点头,眼睛盯着陈丫头猛瞅,被我从后脑勺飞了一巴掌才收敛了一些。
饭后到了茶,陈丫头坐在炕头上纳鞋垫。
看着锤子和陈大夫说皇城一些家长里短,我心里着急的像火烧似的,忍不住的插了一嘴:“这个……陈大夫,你也是皇城有名头的人,跟你打听点事呗。”
陈大夫扭头看着我,从席子底下去了一根细树枝点着桌子上的煤油灯瞅着长烟锅:“呵呵,成娃子啥时候对皇城的家长里短感兴趣了?”
“这倒不是。”我顿了顿,侧着眼睛看了一眼抱着双臂一副事不关几的二锤子,干咳了两声,“今儿来是为了皇城灵庙来的。”
皇城灵庙?
老爷子一听,点烟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着炕上坐的闺女:“丫头,你去那屋忙活,我有话和你大成子哥说。”
有情况!
竟然让自个的闺女离开,看来皇城灵庙真的和李家大姨说的那样有些邪乎。
“哎!锤哥,看老头子的模样似乎皇城真有邪门事儿。”我偷偷的瞟了陈大夫凝固的面色一眼,压低了声音凑到锤子胸膛前说。
“废话,没邪门事儿你小子能来?”锤子推了一把我的脑袋,呲牙咧嘴的笑。
好久老爷子抽完了一锅烟才拍了拍手上的烟灰,喝了一口茶清了嗓子,看样子是要说道说道了。
“去年赵家婆娘鬼上身的事儿在皇城闹的挺大。恐怕县上也有传闻,偷了城隍庙的匾额剁肉刀板是真的。”老头子顿了顿,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只是没几个人知道后来赵家婆娘那事儿是怎么结束的。”
“听说是死了?”我打探了一句,心里突然有些发毛,如果是一般的死恐怕老大夫也不至于唏嘘不已呐。
“是死了!”
那……
我一句话刚要蹦出嗓子,就被老大夫一个惊恐的眼神吓得硬生生咽了下去。
“没几个人知道,去年赵家婆娘鬼上身闹了一周之后,城隍庙就发生了一件自杀命案。赵婆娘左手劈刀,砍在自个的心脏上,跪在城隍老爷的塑像下血流了一地。听说当时膝盖底下垫的那块破匾都红得发紫了。知道这事儿的人都传言说,这就是皇城灵庙的诅咒。”
嘶……
我听得头皮直发麻,怪不得让陈丫头避开。
看来皇城灵庙真的不是一个好地方。
“当时大黄山脚下住的那个女人也是大病一场。”
怎么……
我蹭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一样:“她难道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