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官:“昨天会上不是没形成决议吗?”
岳鹏程:“你们都装哑巴形成的什么决议?特别是你!我把你安支部里,你也跟着那几个废物打我的横炮!”
羸官:“爸。”
岳鹏程:“你别浪费那个唾沫星子,这个事就这样啦!主管会计耍花胡,已经让我给撤啦!”
九、傍晚,主管会计家
老昌爷指点着主管会计:“我看你小子是正该!鹏程说的事你打拨弄鼓子,我说揍你也轻!”
主管会计:“爷,你不懂!”
老昌爷:“我不懂?我不懂你那些邪道道,我可懂咱大桑园得靠鹏程,靠你们小子们不灵!”
主管会计甩手而去。
十、傍晚,岳鹏程家
岳鹏程逗着恺撒。羸官洗过脸终于又站到岳鹏程面前:“爸,我想跟你谈谈。”
岳鹏程奇怪地瞟过几眼:“好哇,要给我上政治课吗?”
羸官被顶了一个踉跄,欲进屋,终于又回转来:“爸,你想干一番事业,把咱村搞好,大伙都理解、都佩服,可你总也得注意点影响。你是书记,一把手,大事自然你拿主意,可大家的意见你也得听听。还有,对干部你可以批评教育,但不能说骂就骂、说撤就撤。”
岳鹏程惊异地打量着羸官:“还有吗?”
羸官:“……人家说你权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凶。”
岳鹏程神情激动地在院里打了几个回旋:“到底不愧是我儿子!那依你说,改革不用搞了?事业不用干了?我装模作样当老好人就行啦?”
羸官:“搞改革干事业,也不能随着个人性子来。”
“好,好!你比你爸强!”岳鹏程认真起来:“那我到要请教请教,你要领着一群羊爬山,那羊七零八落死活不跟你走,你赶不赶、打不打?你要是坐在我这个位子上想干点事,这个一枪那个一炮,你能不能随着他们胡来?”
羸官:“爸,你的难处我知道。可事业得靠大伙干,你总不能……”
岳鹏程:“大伙?哪个大伙?大桑园没有我岳鹏程,老百姓这会儿当不了还得逃荒要饭!”
“爸……”羸官还要说什么,岳鹏程一摆手:“既然今天咱爷俩讲到这份上,我也说句明白话:在大桑园,谁想挡我的道那是做梦!往后你给我精心着点,少让那帮子废物牵着鼻子走!”
羸官沮丧而又愤愤的面孔。
十一、夜,肖云嫂家
岳鹏程低头坐在炕前的凳上。
肖云嫂:“逼着石衡保向村里交苹果的事有没有?”
岳鹏程:“有。”
“人家不交,你变着法儿要收回果园是不是真的?”
“是。”
“你这么做,自己琢磨着对头不对头?”
“不对。”
“不对怎么办?”
“改。”
“你要倒卖钢材,别人不同意,你就撤人家的职,还骂人,这也不会假吧?”
“不假。”
“下级服从上级,民主集中制的原则你懂不懂?”
“懂。”
“懂你为什么那么办?”
“……”
肖云嫂长叹一口气:“当初我把班交给你,好多人就不同意。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全当耳旁风。那也罢了,我一个病老婆子管不管的了。可你这样下去,我怎么对得起你爸!”
十二、(闪回)
大跃进年代,山坡上草搭的工棚里,肖云嫂与岳锐坐在铺着茅草的地上。
岳锐:“这次回来怎么着也得来看看你。42年不是你云嫂,我岳锐早就成地下的冤鬼了。”
肖云嫂:“看看,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说起那些没味儿的来了?”
岳锐:“不,我是说,我那小闺女在城里过不惯,我想把她送回来,给你当个闺女。”
肖云嫂感激而又责备地:“你这个岳锐啊,还是当红胡子司令的脾气!你就不寻思寻思,闺女正长模样学本事的时候,到咱这儿不误她一辈子?再说,我又当书记又当指挥,哪来的功夫拉扯她呀!”
岳锐默然片刻,道:“既是这样,闺女不回来也行。我这个儿子可在你身边。今天我作主儿让鹏程认你个干妈,日后他就是你的儿子。”命令地:“鹏程,给你干妈磕头!”
“干妈!”岳鹏程恭恭敬敬跪到地上。
肖云嫂:“哎呀呀!快起来!”朝向岳锐:“看看,你这个专署的农工部长也兴起这种事儿来啦!儿子是干的不远一层?鹏程是你的儿也就是我的儿。往后也别叫那个干妈,只要情分重,我这个婶比他妈还差些?”
岳锐:“也好。云嫂,鹏程我是托给你了,往后该怎么管教全凭你。鹏程,你可听清楚了!”
岳鹏程扑到肖云嫂膝前:“婶……”
十三、夜,肖云嫂家
肖云嫂:“这些年你胆子忒大,什么人的话也装不进耳朵里去!你到东北去搞那些事我说过你吧?别看眼前挣了几个钱,那是犯法!都那样,国家不毁啦?好啦,我也不说了,回去找老石家和支部那几个人认个错,往后走正道,我这个当婶的就高兴。”
岳鹏程极力自控地点着头。
十四、日,办公室
副书记、主管会计和石衡保一溜儿站立。岳鹏程暴跳如雷:“我操你们祖宗!你们以为老子怕你们告状?有本事再告去!”指着副书记、主管会计:“你,你,停职反省!”指着石衡保:“你,把苹果马上给我送来!”傲然地:“我当书记就这样!哪个不服,咱们走着瞧!”
十五、日,肖云嫂家
肖云嫂一阵哆嗦,晕了过去,小玉和副书记等人连声呼叫。
十六、黄昏,秋玲家院里
一阵叫喊裹着一阵怪腔,彭彪子(60岁)耍着酒疯,朝向晖(10岁)拳打脚踢。
向晖挣扎呼叫,彭彪子越发上起劲儿:“……骑大马……扛洋枪……”
秋玲进门,急忙要把彭彪子拉开。
向晖:“姐!快救命!”
秋玲夺过酒瓶,抓住彭彪子的手:“你松不松?”
彭彪子夺回酒瓶,犹自朝嘴里灌着,发着酒疯:“骑大马……”
院外,岳鹏程与齐修良走来。
齐修良:“……样品已经装船,天津那边也联系上了。”
岳鹏程听到院里的声音,推门而入。
院里,秋玲撕扯不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岳鹏程上前抓住彭彪子的手腕:“这是干什么?还不放下!”
彭彪子一串哎哟,如梦方醒。
向晖扑到秋玲面前:“姐,他要打死我!”
秋玲抓过一把斧头丢到彭彪子面前:“天下有你这种当爹的吗?来!把你闺女儿子劈了吧!”
彭彪子翻翻眼珠,颠颠踬踬出门去了。
秋玲搂着向晖抚慰着劝导着,向晖进到里屋。
岳鹏程同情地:“秋玲,没想你在家里……”
秋玲突然“哇”地一声跑到厢屋门前恸哭起来。
岳鹏程一怔,劝导地:“秋玲!哎!不要难过嘛!啊!”
秋玲越发哭得厉害。
岳鹏程掏出手绢为她擦泪,同时劝慰着;有意无意,手在秋玲脸上、脖子上、胸前划过。
秋玲拿开他的手,露出嗔怪娇羞的一笑。
十七、日,轮船上
秋玲与齐修良等站在舷边观赏海景。岳鹏程站在舱口,眼前浮现出秋玲嗔怪娇羞的笑容。
十八、日,天津订货会大厅
大厅一拐角,齐修良等在摆放样品。岳鹏程指挥拉起一条横标:“远东实业公司敬请光临!”
旁边,两位化妆师在为秋玲换妆:金旋式瀑发、紫红色连衣裙、乳白色高跟皮凉鞋、胭脂、香水……
十九、日,订货会现场
秋玲极富魅力地招应着前来看货洽谈的客商。
客商们醉心地听着秋玲对产品的介绍。
客商们面对秋玲的笑脸,争先签订合同。
一拨客商离去,又一拨客商涌来。
二十、黄昏,宾馆宴会厅
山珍海味,灯火辉煌,岳鹏程等围坐一桌,一片笑声。
老干部:“这么大的一个订货会,让你们几个孙猴子闹了个头彩!有你们的!有你们的!”
另一干部:“鹏程,这一下够你忙活一阵的了吧?”
岳鹏程:“那是!”
干部:“好!为你出师告捷,我这个老乡再敬一杯!”
岳鹏程:“我说一句。这次出师告捷,第一,靠的是你们几位老乡、老领导帮忙;第二,是靠的咱们的穆桂英、铁扇公主。”举杯:“我看,这一杯应该为咱们的穆桂英、铁扇公主干了。”
干部:“这么说,我响应。”
杯子举起一片。秋玲慌忙站起:“我可不敢当。就算我是穆桂英、铁扇公主,也是靠你大元帅指挥得好。这杯酒还是敬大元帅吧!”
杯子又转向岳鹏程。
老干部:“我看哪,穆桂英、铁扇公主离不开大元帅,大元帅也离不开穆桂英、铁扇公主。咱们还是为鹏程大元帅和秋玲公主共同干了这一杯!”
众人响应。岳鹏程一饮而尽,秋玲鼓着劲儿喝了一大口。
二十一、夜,宾馆
一室内,岳鹏程躺在床上,面前浮现着秋玲的种种情态。
他辗转反侧,终于起身,悄步出屋。
他来到一个房间门前,侧耳倾听。
房间里。秋玲半倚床榻,眼前浮现着岳鹏程为之招工、拭泪、祝酒的情景。
门柄拧了一下,随之是轻轻的敲门声。
秋玲一怔:“谁?”
回答的又是两声门响。
秋玲似乎预感到什么,犹豫片刻,下床,小心地拉开一道门缝。
岳鹏程闪身而入。
四目相对,秋玲突然抽泣起来。
久久地抽泣。
岳鹏程上前,两件睡衣落到地毯上。
二十二、日,县委办公室
县委书记黄公望(47岁)正在听取汇报。
一干部:“根据工商、税务部门调查,大桑园的问题非常严重,岳鹏程是罪魁祸首。”
另一干部:“群众反映,岳鹏程搞的那一套,跟资本主义没有半点两样。如果让他这样搞下去,大桑园的社会主义牌子恐怕就得摘下来了。”送上一封信,“这是大桑园一个叫石衡保的果树技术员写来的。”
黄公望打开抽屉:“我这儿也有一封,是肖云嫂写来的,要我找岳鹏程谈谈话,教育教育他。这是不是从另一个方面也证明了岳鹏程问题的严重性?打击经济犯罪,是当前一项重要政治任务。我的意见,要把大桑园当作一个突破口,抓出点名堂来!”
干部们记录。
二十三、日,大桑园
一辆警车扬风卷尘而来。
岳鹏程、羸官等被招集到一间大屋,听为首的一位干部宣布县委决定。
岳鹏程被押出,干部威胁地讲着什么。
羸官等神情愤愤。
二十四、日,大屋外的空地上
几位穿公检法服装的干部,在向群众宣布岳鹏程的罪行。
老昌爷不时愤愤地用拐杖顿着地。
淑贞拨开人群,挤上前来:“岳鹏程在哪儿?你们凭什么关他?”
一个戴墨镜的警察打量着:“你就是岳鹏程的老婆?正找你哪!进屋揭发问题!”
淑贞甩开:“你们把岳鹏程关在哪儿?”
警察:“见岳鹏程不难,就在厢屋里。不过你得让咱哥儿们少熬点眼!”
淑贞转身向厢屋去,被警察一把扭住:“你敢不老老实实的?”
淑贞:“我要见我男人,你们管不着。”挣脱。
“耶!敢给咱爷们来这一套!”警察一拧一推,把淑贞摔到地上。
淑贞:“你们这些不讲理的东西!你们凭的哪一条?岳鹏程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算不完的账!”
“嚯!”警察解下腰带挥舞着。“要跟咱爷儿们算帐?行啊!咱爷儿们是县委黄书记派来的!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算法!”
呼啸的皮带落到淑贞身上,又在众人头顶挥舞。
老昌爷向天悲呼:“李龙爷呀!你怎么不睁睁眼哪!”
人群骚动,秋玲和几个妇女扶起淑贞。
二十五、日,办公室
镇委书记蔡黑子(50岁)和为首的那个干部在向淑贞讲着什么,小玉搀着肖云嫂进。
肖云嫂:“哪位是工作组组长?”
干部:“你是……”
肖云嫂:“我给黄书记写信可没让这样!快把岳鹏程放了!要不,我可要找黄书记去!”
干部:“哦,肖云嫂啊。”掏出一张逮捕证:“明天一早我不把岳鹏程带回去,黄书记是不会答应的。”
肖云嫂一惊:“不,不能这么办!”
蔡黑子“黑”着脸:“肖云嫂,这可是县委的决定,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肖云嫂愣住了。淑贞一声悲呼,奔出屋去。
二十六、日,厢屋内
淑贞猛地闯开门,扑向坐在乱草上的岳鹏程。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二十七、夜,厢屋内
月黑风高,乱雨扑窗,岳鹏程与淑贞躺在乱草上。
淑贞惊慌的呓语:“不!不能抓走我丈夫……丈夫……”
岳鹏程抚慰淑贞,满面悲愤。
岳鹏程的心声:一切就这么完啦?老子到底犯了哪条罪?不服!不服!就是到地狱老子也不服这口气!
一阵风雨袭来,又一阵风雨袭来。
二十八、晨,厢房内
风停雨止,淑贞在为岳鹏程梳理鬓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淑贞惊恐地抱住岳鹏程。
门开了,出现的是文质彬彬的县委办公室主任。
县委办公室主任:“岳鹏程同志,你受委屈啦!我是代表县委来的。十二分地对不起你!这完全是个别人的诬告陷害!完全是个别人的无法无天!”
岳鹏程和淑贞惊异地注视着。
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昨天晚上开会,一致决定,立即撤回工作组,让他们检查错误听候处理!”
岳鹏程和淑贞越发疑惑不解。
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认为,大桑园在响应党中央号召,发展商品经济方面成绩是显著的!岳鹏程同志作为领导者,其功劳和贡献是不容抹煞的!县委决定,号召全县农村干部向岳鹏程同志学习,把农村改革工作推向新高潮!”
岳鹏程惊奇的面孔。
二十九、日,岳鹏程家
一张报纸摆在面前。报纸头版大字标题:明星升起大桑园。这是一篇长篇通讯,通讯末尾的署名是:本报记者程越。
通讯上方是岳鹏程的一幅笑容可掬的照片。
程越采访时的情形在眼前浮现。
报纸右上方一篇评论:“这样的明星越多越好。”标题下署名:鲁光明。
三十、日,县委宾馆
一辆面包车停住,车上走下市委书记鲁光明(50岁)和程越等几名随员。
黄公望等迎上前来。
三十一、日,大桑园办公室
县委办公室主任对岳鹏程说着什么。
三十二、日,岳鹏程家
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淑贞愤愤地:“不行!做了坏事还想装好人,不让人知道!鲁书记来了非摆论摆论不可。”
岳鹏程:“人家不是给恢复名誉了嘛。”
银屏:“翻脸猴子不是人,老师都说啦!”
岳鹏程:“小孩子别插嘴!吃饱了上学去!”
“哼!”银屏搁下碗走了。
淑贞:“关了一天一夜怎么算?差点没要了我的命怎么算?放几个轻快屁就没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