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远东宾馆
大勇匆匆而来。他小心地推开3号会客室的门,会客室里宽敞明亮,雅致而又气派。
齐修良在汇报着:“……接触了几次,一直就是这么不冷不热。估计他们是想逼咱们抬高承包基数。”
岳鹏程:“那倒不要紧,要紧的是把开发权经营权争过来。”
齐修良:“就那么一个岛上的小厂子,要是他们要价太高……”
岳鹏程:“这你们不用操心。”
一阵电话铃响,岳鹏程又抓起做着指示。
岳鹏程搁下电话,对齐修良:“月牙岛那儿,我看干脆给他来个兵出奇(祁)山,去一趟!”
齐修良:“什么时候?”
岳鹏程:“要去就快,你们先去准备准备。”
齐修良等人离去。
“大勇,来,坐这边。”岳鹏程招呼着,指着茶几上的水果、瓜子:“吃!”抓起一个苹果咬着。
岳鹏程:“税务局要的两吨水泥拉走了?”
大勇:“嗯。”
岳鹏程:“税检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勇:“好了。”
岳鹏程:“你盖房子的料备齐了没有?那天我给杨大炮说过,你需要什么到他那儿拉就是了。”
大勇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岳鹏程:“今天你见银屏了没有?”
大勇:“早晨刚见,她没事儿,就是俺姐病了,在家躺着。”
岳鹏程:“病得还挺厉害?”
大勇:“没事儿,俺妈盯在那儿。”
“银屏他爷没说什么?”
“没,今儿让县委接去了。”
六、日,县委一会议室
岳锐由祖远陪同,逐一与干部们握手。
祖远:“岳老是我们蓬成的革命元勋。岳老这次返乡,是对我们县委的极大鼓舞,是对家乡人民的极大鼓舞!”
干部们鼓掌。
七、日,远东宾馆会客室
岳鹏程:“老爷子回来,可能得出点麻烦,你多长点眼色。”
大勇:“行。”
岳鹏程略思片刻,忽然地:“昨天你姐犯疑,其实也不是一点谱没有。”
大勇愕然一怔,眼珠旋了几旋。
岳鹏程:“人家秋玲准备结婚,求我帮助把贺子磊的户口迁来,那天没办利索,前天在办公室,人家当着建中把我好埋怨一通。我这是办的什么事儿!外边没落好,还惹的你姐……”
大勇:“俺姐那儿都好,就是有时候爱瞎寻思。大哥,有我和俺妈,你就尽管……”
岳鹏程起身:“就这样吧。这一阵我忙,家里的事你多跑跑,有什么情况告诉我一声。”
大勇应着向门外去。岳鹏程又送过一句:“杨大炮那儿别忘了,抽空去跑一趟!”
八、日,大勇家
徐夏子婶在同小林子和一位师傅吵吵嚷嚷:“……东厢房里有盛虫!你们想给我搬了,门也不门!”
大勇回:“妈,我跟你有话说!”
徐夏子婶:“你不改章程,么话也是老白!”
大勇:“是俺姐的事儿!”
徐夏子婶一怔,随着大勇进到屋里。
徐夏子婶:“你姐又怎么啦?啊?”
大勇一副沮丧样子:“人家说,俺大哥要跟俺姐离婚!”
徐夏子婶:“么嘎?你这是听哪个胡喳喳的?”
大勇:“还不是俺姐瞎猜疑,俺大哥生了气。那天是秋玲求俺大哥迁户口来着,俺建中叔在场有什么事儿?俺姐又是风又是雨,俺大哥能不跟她打离婚哪!”
徐夏子婶:“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情?”
大勇:“我刚才找建中叔问过了的——哎呀,你到底管不管?你不管,就等着……”甩手欲去。
徐夏子婶拽住他,用手指剜着:“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多会说过不管?”她忽然发现院外小林子和那位师傅,还在厢房前比比划划,一溜烟儿跑出。
徐夏子婶:“耶!你们还在那儿磨蹭我的东厢房?走,还不快给我走!”撵着那位师傅。
小林子:“婶,你有话跟我说,不该人家师傅的事儿。”
徐夏子婶:“大勇,你过来!看看你这媳妇好的!没过门,就训起老娘来啦!”她撒泼地揪住大勇,号啕起来:“哎呀!我没法活啦!……”
九、日,街上
淑贞被银屏拉着,急急走来。
十、日,大勇家
徐夏子婶号啕着,与大勇和小林子缠在一起。不少人在围观。
淑贞赶来,喝斥着,双方停手。
淑贞拉徐夏子婶进屋。徐夏子婶躺在炕上犹自恨恨不休。
徐夏子婶:“都是那个小狐狸精啦!大勇原先挺听话的个孩子,让她给搅和得不成样儿啦!你没听,没结婚就帮着那个小狐狸精咒起我来啦!”
淑贞劝慰着,给她捶着背。
徐夏子婶:“就跟鹏程似的,原先多好的个女婿!还不是让彭彪子家的那个骚狐狸精给勾引坏啦!”
她忽然想起地:“人家说了,那天夜里,就是彭彪子家的那个狐狸精要给他女婿迁户口,硬硬把鹏程粘住了的。”嚎哭诅咒地:“那个不得好死的狐狸精啦!那个挨千刀的狐狸精啦……”
背上的敲打忽然停止,淑贞神情犹如霜染冰雕。
十一、日,秋玲家
秋玲打扫卫生,整理衣物忙得不亦乐乎。
她找出一件真丝绸连衣裙比量着,镜里出现贺子磊送给她这件裙服时的憨态。她喜气盈盈。
十二、日,街上
身着真丝绸连衣裙的秋玲,推着自行车向村外去。
路边墙角,淑贞面色严峻地注视着。
十三、日,村外路口
几丛绿荫,一片蝉鸣,秋玲站到一棵树下。
淑贞从一条小路斜插而来。
秋玲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打起笑脸迎上几步:“嫂子,你这是到哪儿去呀?”
淑贞来到面前,四下里瞄了瞄,冷冷地:“秋玲主任,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是到哪儿约会呀?”
秋玲觉出异常:“嫂子,你……”
淑贞:“我怎么啦!别以为我是聋子瞎子,整天让你蒙在鼓里耍!我告诉你,你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的,你们两个不要脸的东西在一起怎么干的丑事我清清亮亮!你说,这是真的假的!”
秋玲猛地惊住了:“没……嫂子……你千万……千万别……”
淑贞:“没?我眼见着你们搂着亲嘴来着这也能假?你去问问,村里有谁不知道你勾引人家男人?你为了往上爬,就出上个不要脸去!你知道不知道,岳鹏程有老婆有孩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勾引有妇之夫、破坏别人家庭是犯法?啊,你说!你知道不知道?”
秋玲越发惶悚,语无论次:“……嫂子……我对不住你……可我没破坏……没破坏……”
淑贞:“谁是你嫂子?你没破坏对不住我什么?”
不远处有人路过,淑贞压低音调,语气却越发严峻:“我是可怜你一个大闺女家还得找男人结婚,今儿个才特意来告诉你:往后你再敢勾引岳鹏程一回——不勾引靠近乎也不行!我就到法院去告你!新罪旧罪一起究!别说是找男人结婚,不判你十年八年徒刑才怪!我这不是吓唬3岁的孩子,你可听明白啦!”
秋玲嘴唇乌紫,手脚也打起哆嗦。
淑贞转身便回。走出几步,又睥睨地瞟回几眼,说:“那和尚尼姑的事儿够让人恶心的啦!到了还是个没脸没皮的货!”
秋玲突然一个激灵,面前浮现出儿时遭受种种侮辱的情景。
秋玲眸子里猛然喷出火焰:“徐淑贞!你站住!”快马疾步,挡住了淑贞的去路。
秋玲气势凌厉地:“你骂完了要走?我还没说话哪!你给我竖起耳朵听着!你说我勾引你男人了?不假,我就是勾引了,勾引了好多回、好多年!你说我破坏你的家庭??也不假,我就是诚心破坏,诚心叫你们过不下去!你说要到法院去告我?行,你前脚走我后脚拉着岳鹏程就去,让他跟你打离婚,跟我登记!我就不信,他看不上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到看得上你这么个半老婆子!我这话也不是吓唬家雀的,你也听明白啦!”
淑贞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攻打垮了,嘴大张着,成了一只木雕的呆鸟。
十四、日,建筑公司
贺子磊看了看表,跳上自行车。
自行车上,贺子磊看到了村外路口的一幕。
十五、日,村外路口
秋玲犹自汹汹地:“你以为岳鹏程是你男人别人就近不得?我告诉你,我就看中他是好样的,喜欢跟他在一块儿!天王老子我也不在乎!你敢再找我一次,骂我一句,我打断你的腿,撕烂你的嘴!”
淑贞两手掩面,快步地、踉踉跄跄地朝小路跑去。
秋玲蓦地蹲到路边的草地上,大哭起来。
匆匆赶来的贺子磊,惊异的面孔上升起一重雕塑般的严峻。
十六、日,县委迎宾馆前
岳锐与祖远等挥别。
十七、日,马雅河上游
汽车沿山间公路驶来。岳锐下车,来到河边。
河水清清。清清河水中映出如下画面:
——儿时的岳锐在河中洗澡、打水架;
——儿时的岳锐在河中捉蟹、摸鱼。
岳锐满脸童真的喜乐。
十八、日,李王庙
岳锐站在正殿,眼前幻化出当年的种种画面:
——古庙颓废,残墙断壁,塑像斑驳;
——斑驳的雕像前,青年时的岳锐带着几名血气方刚的青年,歃血盟誓。
十九、日,河边草丛
苇浪起伏,芦花如雪。岳锐置身其间,当年情景浮现面前:
——肖云嫂放下孩子,背起负伤的岳锐转移;
——一声枪响,孩子倒地,肖云嫂悲痛不已。
二十、日,路边野地
岳锐站在一棵老柿子树下,“清清流水甜甜的蜜”的歌声响起……
——身着正规军服装的岳锐,与肖云嫂依依惜别。
岳锐闪耀着幸福光芒的眼睛。
二十一、日,水库大堤
烟波浩淼,蜿蜒伸展。
岳锐站在排水闸上,耳边响起一片嘈杂。
——工程停止,红旗拔掉,民工们愤愤不平地坐在山坡上;
——工棚里,几个干部逼令肖云嫂解散民工,岳锐到来,严加斥责;
——红旗又招展起来。岳锐与肖云嫂告别,跟随几个干部离去……
岳税展目四望。山下粮田千顷,一片丰收在望,他泪眼迷蒙。
二十二、日,山坳草地
石硼丁儿躺在一片草地上,草地上放牧着几只绵羊。
岳锐沿着山坳来到面前。
岳锐:“小伙子,你是哪个村的呀?”
石硼丁儿坐起,待理不理地:“跟你一个村。”又躺在草地上。
岳锐:“一个村?这么说你认识我?”坐下。
石硼丁儿翻过几个身,躲开了一段距离。
岳锐:“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硼丁儿白过一个眼珠,不肯回答。
岳锐:“不,你说你爹是谁吧!”
石硼丁儿极不情愿地:“……石衡保。”
岳锐:“石衡保?……你爷叫什么你知道吗?”
“听俺爹说,叫石老成。”
“哦,老成!这么说你是老成的孙子!好,太好啦!”
“你认识俺爷?”石硼丁儿又翻身坐起。
岳锐:“不单认识,小时候还一起打过羊腚哪!”
石硼丁儿眯着两眼,显出几分悦色。
岳锐:“哎,小老成,我跟你打听个人行吗?”
石硼丁儿:“跟我?”
岳锐:“啊,咱村原先当书记的那个老太婆,跟我岁数差不去多少的……”
石硼丁儿:“那不是肖老太吗?那谁不知道哇!”
岳锐:“对对,就是你肖老太。你知道你肖老太住在那个医院里吗?”
石硼丁儿:“医院?”
岳锐:“是啊,说是住在哪个大医院里?”
石硼丁儿盯住岳锐,突然跳起:“你坏!你儿子书记差点把肖老太整死,肖老太病成那样管都不管!还大医院!说得多好听啊!”
岳锐霍然惊起:“你说什么?”
二十三、日,月牙岛
小皇冠沿着海滨公路飞驰而来。这是一个半岛,树木葱笼,景色幽丽。
小皇冠停在一块平地上,岳鹏程、齐修良等沿着岛岸巡视:废弃的码头,废弃的油罐,废弃的办公楼和一座即将废弃的小小的电子管厂……
岳鹏程不时发着慷慨和批评:“你们看看啊!这些吃国库粮的,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二十四、日,电子管厂办公室
几个干部在向董局长(55岁)汇报。
董局长:“岳鹏程是个奸滑之徒,不能让他轻易得手,不过也千万不能让他溜了。根据你们的调查估算,标底最高可能定到多少?”
干部甲:“我们跑了几个地方,最高的一年出8万,最少的两万也不肯出。”
董局长:“你们的想法是……”
干部乙:“10万,再高恐怕就……”
董局长:“也好,就定在10万。不过这是最低标底,说的时候要加倍。”
工作人员走到干部甲身边说了句什么。
干部甲:“他们来了。”
董局长:“哦?”
二十五、日,电子管厂内
岳鹏程等漫不经心地参观着。干部甲乙等匆匆而来。一行人出了车间。
二十六、日,办公室
董局长爽朗地:“岳鹏程同志的大名我是早就听到了的!这次听说跟你岳鹏程打交道,我也是第一个投了赞成票的!岳鹏程同志,刚才你一番私访,对我们这个地方有何评价呀?”
岳鹏程:“地方是个好地方,但不知局长准备怎样个承包法?”
董局长:“一包到底,一定10年不变。”
岳鹏程:“是只让我们单纯搞点经营呢还是全权?”见对方不解,又道:“老实说,单纯经营,我岳鹏程不感兴趣。”
董局长:“一包到底,自然是全权咯!”
岳鹏程:“既然今天赶得巧,就请局长出个数吧。”
董局长朝干部甲示过一个眼色,干部甲拿出一份材料,说:“我们月牙电子管厂创建于1975年,现有职工123人,设备53台,年均利润12万5000元。根据上述情况,本着互利互惠原则,我们考虑,承包基数应不少于年交利润20万元。”
董局长和干部乙等微微点头,目视岳鹏程。
齐修良掏出一张纸递到岳鹏程面前。纸上写着:
月牙岛电子管厂
人数:120
设备:40
最高年利润:50000
1984年亏损:30000
岳鹏程翻来复去看过几遍,又故意把纸条推到对方可以看清楚的桌子那边。
董局长不动声色,干部甲乙不安地朝着董局长投去几个眼色。
岳鹏程:“董局长,两位厂长,刚才说的20万不会是最后的数字吧?”
董局长:“具体自然还可以协商,不过我看这已经是最低的了。我这里环境好嘛!天时、地利、人和,是占全了的!”
岳鹏程:“我的意思是,刚才说的20万是最低标底,如果向最高里说,你们觉得多少才合适呀?”
董局长和干部甲乙一怔,露出几分疑惑。
干部甲:“那要看怎么说了,如果经营得好,30万、40万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