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鹏程:“好!就按刚才董局长的话,你们把岛子全权交给我,我每年给你们交40万!”
董局长和干部甲乙等一齐怔住了。齐修良也大惑不解地望着岳鹏程。
干部乙解嘲地:“岳书记真爱说笑话。”
岳鹏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以订合同嘛!”
干部甲乙大喜过望,一齐把目光投向董局长。
董局长二目微闭,片刻,朗声大笑:“好!岳书记果然是个爽快人!不过,合同的事嘛……等我们请示一下再说,你看如何?”
岳鹏程微微一怔,嘴角露出一缕讥嘲的笑。
二十七、日,岳鹏程家
岳锐向淑贞、银屏追问着什么。
岳锐找出一根拐杖执杖出门,淑贞阻拦不住。
二十八、日,电影院外
墙上贴着刘晓庆主演的《无情的情人》的大幅海报。
秋玲好不容易买出两张票。
二十九、日,大桑园招待室
秋玲在打电话:“……去苏村工地了?你是曲工吧?曲工,我是秋玲。请你告诉贺子磊,今天是最后一场……”
三十、日,建筑公司工程师室
长得瘦瘦的曲工(40岁)对着电话:“……行,我保证通知到。不用客气。”
他放下电话,朝贺子磊作过一个手势:“话我回了,谎我也撒了,我这朋友当的……”朝走进里屋的贺子磊道:“人家来过两次电话,我看你也别做绝了!”
里屋,贺子磊躺在床上,狠狠地吸着烟。
三十一、日,接待处
秋玲打过一个电话,又拿起电话。
三十二、日,工程师室
曲工在接电话:“什么,你问过苏村工地贺工没去?”狼狈地:“那我再给你问问。”
他搁下话筒,对贺子磊:“你看怎么办?人家对你也算是够意思了!”
贺子磊爆发地:“什么意思?叫我戴绿帽子当王八的意思!你就告诉她,我贺子磊是个男子汉,不是摊尿泥……”
三十三、日,接待处
话筒里传出贺子磊的声音:“……电影我就是不去看!刘晓庆来了也不去!以后让她少来找我!”
话筒脱手坠落。秋玲双手掩面,奔去。
三十四、日,秋玲家
秋玲发疯似地把一包衣物丢得七零八落,那件真丝绸连衣裙被丢在地上。
她扑到床上放声大哭。
她仰望屋顶,眼睛里喷出坚毅的光芒。
三十五、日,疗养院
岳鹏程对齐修良、大勇等人道:“月牙岛的事我给你们交个实底吧。我就是看中了那块地方,只要把开发权经营权拿到手,那儿就成了咱们的一块宝地!”
随着岳鹏程的声音,出现如下画面:
码头被重修,油罐被重漆,办公楼被改造成宾馆,工厂被改造为游乐、会议场所;
渔轮云集加油停泊,游艇穿梭往返,众多游人和会议代表络绎不绝;
岳鹏程、齐修良等衣冠楚楚,在岛上巡视……
齐修良、大勇等露出笑脸。
齐修良:“那如果承包基数不抬高,不也……”
岳鹏程:“项目这么大,你不让人家吃点甜头,以后麻烦还少得了?那码头、油罐、房产随你动?人财物力给你用?你们算算那是多少钱!”
“唔!”齐修良、大勇恍然击掌。
一阵电话铃响,岳鹏程抓起话筒:“谁?哎呀小程主任!你可真够难请的了!什么,作家采访团?”
三十六、日,县委迎宾楼内一室
程越拿着话筒:“对,是专门来采访你的!……好,晚上七点半我们准时到。”
她放下电话。一个被称作猴子的诗人(25岁)兴奋地做了一个鬼脸。
三十七、日,疗养院
岳鹏程放下话筒,兴奋地原地打了几个回旋。
岳鹏程:“就这样吧,合同的事儿最近不要理他们。但得想办法叫他们睡不成觉!”
齐修良起身:“行。”
三十八、日,疗养院外
大门处,秋玲放好自行车上楼。
楼梯口,秋玲与齐修良、大勇等相遇。
秋玲随口地:“书记在吧?”
大勇阻止地:“他刚休息。”
秋玲如同没有听见,径直走去。
房间的门开了,随即关上了。
齐修良若无其事下楼,大勇眼睛里闪出怨怒的光。
三十九、日,疗养院房间内
秋玲红唇紧抿坐到沙发上。
岳鹏程惊异地:“怎么啦这是?有什么事你说,有我嘛!”
秋玲大哭。岳鹏程一怔,掏出手绢要为之擦泪。他的手被抓住了。
秋玲:“鹏程,咱们结婚吧!”
岳鹏程额头一扬,僵住了。
画外音:这个问题对于岳鹏程来说,实在是太严峻了。虽然年轻漂亮的秋玲给他带来了欢乐和骄傲,但他从未认真地想到过结婚,想到过抛弃与自己同生共命的结发妻子淑贞。
岳鹏程故作镇定地:“秋玲,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总该跟我说清楚嘛!”
秋玲:“你不要管!”
岳鹏程:“秋玲,我是想……”
秋玲断然地:“不,你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岳鹏程:“秋玲,你今天……”
“你不同意?”秋玲的神情冰冷决绝。
岳鹏程怔住了。他目光闪烁,终于吐出几个字:“不,我同意。”
“啊!”秋玲死死抱住岳鹏程的脖子。
四十、黄昏,大桑园办公楼
岳锐手执拐杖闯入。他推开岳鹏程办公室的门,室内空空如也。
四十一、夜,疗养院会客室
岳鹏程讲过一段话,程越带头鼓掌。猴子诗人不以为然地瞟瞟岳鹏程,掏出一个小本子。
猴子:“岳书记,刚才问的都是些一般性的问题。下面我想问几个与你本人有关的问题,不知可不可以?”
岳鹏程:“有咱们程主任在这儿,我看没什么问题是不可以提的。”
猴子:“外边都说岳书记经常开除人,不知是不是属实?”
岳鹏程:“千真万确,确有其事。”
猴子:“理由呢?”
岳鹏程:“这就是你们的铁饭碗和我们的泥饭碗的区别了。我的口号是:有本事吃本事,没本事吃本份。共产党的本事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资本家的本事是不把你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死不罢休。你这两条本事都没有,满脑子净是些花道道,不开除你留着干什么?我看,这应该算是我的一个优点才是。”
猴子:“外边传说岳书记经常打人骂人,不知是真是假?”
“有过,但不是经常。”岳鹏程目光闪烁了几下,“这件事我跟北京来的一位老部长交换过看法。我说:礼治君子,法治小人,棒棒子治驴。要改革,要打破过去的一套,没点震唬人的手段不灵。老部长说:过去打仗你要当逃兵,还拿枪子崩!很多元帅将军的巴掌都是出了名的!”
四十二、夜,大桑园街上
岳锐仍在寻找岳鹏程。大勇等劝慰阻拦,岳锐恨恨不已。
四十三、夜,疗养院会客室
猴子:“我提最后一个问题。外边有不少关于岳书记私生活方面的传闻,不知岳书记有何评论?”
岳鹏程一愣,神情大变。他跳起,走到窗边。
“小猴!”一个领队模样的中年人连连拱手:“岳书记,你千万别生气!这种小青年胡言乱语……”
程越不无担忧地望望岳鹏程,朝向猴子诗人道:“你这个小猴也太不像话啦!国民党还骂我们共产共妻,那你也当成真事儿?”
一片谴责,猴子诗人显出几分窘急。
岳鹏程突然一阵朗笑,回到座位上。
岳鹏程:“你们用不着朝这位小同志动肝火嘛!我倒觉得他特别信任我。本来这属于私生活,我完全可以到法院告你一个诽谤罪。但既然你这么信任我,程主任和大伙也这么信任我,不妨呢,我也说几句。第一,说我道德败坏的话我不知你们听了多少,我是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单是说我犯了强奸罪,被逮起来枪毙的,不下十几次,可我岳鹏程还是岳鹏程,大桑园的事业还是轰轰烈烈!这是不是能够说明一点问题?第二,既然今天讲到这儿,我也斗胆问你这位小同志一句:就算是某某个人生活上真有点什么又怎么样?两个人,一个规规矩矩,但什么事也干不成,一个枝枝杈杈上有些毛病,事业干得轰轰烈烈,你认为哪个好?哪个对社会有利?”
众人愕然。值班护士喊过一声:“岳书记电话!”
岳鹏程起身走到会议室一角的案前。
第六集
一、夜,疗养院会议室
众人愕然,岳鹏程走到案边抓起电话:“喂,我是岳鹏程。……”
二、夜,大桑园办公室
齐修良对着话筒:“书记,晚饭前你找过我了?”
岳鹏程的声音:“我想问问月牙岛的事怎么样了?”
齐修良:“风我已经散出去了,说广州有笔大生意等着你去做。估计明后天就能传过去。”
电话中的声音:“好,注意对方的反映。”
齐修良:“知道了,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吗?”
电话中的声音:“没有了。哦,你下班前到哪儿去了?”
齐修良:“那天下雨,几户房子刮坏了,我去看了看。”
三、夜,疗养院会客室
岳鹏程:“什么,几户房子刮坏了?我怎么不知道?”
电话中的声音:“我也是中午听灯具厂于小银说的。”
岳鹏程:“几户?”
电话的声音:“三户揭顶,一户倒了半边墙。”
“你是怎么安排的?”
“暂时住在别人家里,准备派人抓紧修一修。”
“四户都是哪个单位的?”
“木器厂一户,大修厂一户,商场一户,农场一户。”
“四个单位的干部采取了什么措施?”
“就是下午和我一起去看了看。”
“妈拉个巴子!王八蛋!”岳鹏程浓密的眉峰跳跃着,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一腔忧恼、愤怒的时机。“这是什么狗屁厂长经理!职工家里房子揭了顶,住都没了地方,他们的官当得倒挺安稳!你传我的话:第一条,四个单位的厂长经理,马上把职工领到自己家里去住!”
四、夜,大桑园办公室
齐修良边听边记录。
电话中的声音:“没有地方,让老婆孩子睡地铺也得接!第二条,通知建筑公司,今天晚上把四户刮坏的房子修好,保证明天早晨住人!第三条,四个单位的头头今晚都要到场,明天写出书面检查,听候处理!”
齐修良:“明白了书记。”
五、夜,疗养院会客室
岳鹏程:“你别急,还有一条,你让财务支8000块钱,作为紧急救济款,每户2000,你代表我亲自送到各户!”
电话放下,岳鹏程怒形于色;原地打过两个旋转,却又变得谈笑风生了:“关于私生活问题,还要不要再讲几句了?”
没人回答。程越,猴子诗人等一齐看着表。
表针指在10点的位置上。
猴子诗人讥嘲揶揄的冷笑。
程越的心声:“离明天早晨不过七八个小时了,七八个小时之内,要把四户刮坏的房子修好,这怎么可能呢?”
六、夜、晨
表针清晰响亮的步伐;
天空由黑暗渐渐地、渐渐地变亮、变亮;
李龙顶的峭岩上出现了第一抹霞晖。
七、晨,县委迎宾楼
程越等被猴子诗人一个个敲醒,下楼。
猴子诗人得意地戏谑着程越:“走!这次可真要看看你那大改革家长几只眼咯!”
八、晨,大桑园村头
四户被揭去屋顶,推倒墙壁的房舍整修一新,施工架正在撤去,工人们在紧张地涂抹着最后一块墙皮,清扫着屋里院外。
齐修良带着几位干部正在进行检查验收。干部们面色疲惫,身上沾着不少泥灰。
程越等愕然地巡视着、打量着,一片惊叹和赞扬。猴子诗人满面惊奇和迷惑。
车声、人声,四户职工被送回来。
一片瞠目结舌。
——被掀去屋顶、刮倒墙壁的颓败景象。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一位老太太突然坐到院外的石阶上,嚎哭起来。
程越等来到面前:“大娘,你这是怎么啦?”
大娘:“高兴……高兴啊!……”
一个40多岁的当家人走来:“妈,快屋去,这是人家市里来的领导,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老太太一把抓住程越:“你们是市里的领导?你们说说,俺那书记是不是个大青天?房子刮了好几天,我光是愁得哭,这一宿功夫就成这样啦!俺们摊上个大青天哪!你们可得好好犒赏犒赏他呀!”又哭起来。
当家人吩咐把老太太扶进屋,又对程越等人说:“不瞒你们市里领导说,俺们大桑园的老百姓上服邓小平,下边就服俺书记。”
门外递过一个铺盖卷,当家人接进屋去了。程越等人来到院外的小街上,七嘴八舌发起议论:
“一个干部当到这种份上,真是不容易!”
“要是各行各业的领导都有这种劲头,咱们国家就真有盼头啦!”
“好题材!回去赶快来一篇!”
猴子:“不容易,我承认,可也不能成大青天哪!”
程越:“那是人家群众的心情。你要是也能让群众称你个大青天,我先给你磕三个响头。”
猴子:“给我权!给我权。我比他岳鹏程干得差,我就……”
程越:“得了吧,就凭你那伶牙利齿?”
街边路口,小皇冠飞驰而来。齐修良连忙迎上汇报着。
四户群众把岳鹏程围了起来:“谢谢你呀,书记!”“多亏了你呀,书记!”
“书记,到俺家喝口水吧!……”
岳鹏程郑重地:“大伙招了灾,我这个当书记的知道得晚,处理得晚,大家应该骂我才对!”
四户人家越发感激涕零:“书记,我们保准对得起你!”“书记,俺老百姓可就指望你啦!……”
岳鹏程颇为动情地:“大伙的心意我领啦!各家先安顿安顿,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我这个当书记的保证不打二虎眼!”
四户人家散去。四个单位的干部,一溜低垂脑壳来到面前。
岳鹏程并不看他们,问:“于小银来了没有?”
“来了。”齐修良从一边拽过一个20多岁的青年。青年低着头,手脚紧张地交叉搓揉着。
岳鹏程:“你就是于小银?”
于小银:“嗯。”
岳鹏程:“房子刮坏是你报告的?”
“是……不,我是说着玩的,真的!”
“你到厂几年了?”
“3年。”
“现在是几级工?”
“2级。”
岳鹏程嘴唇只一翕,目视齐修良:“通知灯具厂,于小银从今天起定为4级工;另外颁发2000块钱奖金,通报全公司表彰学习!”
于小银蓦地抬起头,两眼鸡啄米似地眨巴着。
齐修良:“这是书记奖赏你,你还不赶快谢谢书记!”
“书记万岁!”于小银突然一个高儿蹦起,野驴撒欢般地跑走了;跑出好远,又扬手送过一句:“书记万万岁!”
四个单位的干部越发诚惶诚恐。
岳鹏程逐一打量着干部们:“你们几位老爷干了一夜,受了点教育没有哇?”
无人回答,几个干部打起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