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家湾有个青年,长得仪表堂堂,可就是眼睛不行。瞎啦?非也!生眼病啦?非也!那是怎么啦?经诊断乃地地道道的“文盲”是也。他扁担大的字不识几个,还得意洋洋自称是“文盲英雄”。文盲英雄的姐姐、姐夫在汉口工作,他从小听人说:“大上海,小汉口,玩一玩,不想走。”心想:我不妨去汉口玩耍一番。
到了汉口,他姐夫带他玩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他就不要姐夫当向导了,他要独个儿天马行空地去耍耍。姐夫怕他走失方向,告诉他:“我住的这个地方叫向阳街门第巷。你记着,如果走错了路,就问问人家。”他满不在乎地说:“莫担心,我这百把斤的人,还记不清方向吗?”
他走出巷子口,回头往里瞧了瞧,记住了巷子的模样,出了巷子口,他一抬头见左边的一垛墙上用毛笔写着几个大字,一数正好六个字。认定这准是“向阳街门第巷”了。他想:我得把它描下来,免得地址忘了出洋相。于是,他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个纸烟壳来,又到不远处的一家个体商店,借来一支笔,他剥开烟壳,照着墙上的字,望一眼,描一笔,粗一笔,细一笔,长一笔,短一笔,歪一笔,正一笔,描起来。
这可是他长到三十好几第一次摸笔杆子当文墨人,整整花了十多分钟,才把这几个字描下来。他望着自己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写的六个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得意地抿嘴一笑,这才将纸叠好,放在荷包里,然后哼着地方戏小调扬长而去。
哼着哼着,走着走着。不觉到了大街中心。这里人来车往,楼房如林,文盲英雄如同当年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他进了东边商店,又去南边商场,再入西北大楼,玩得痛快惬意。
不知不觉玩到太阳落山,文盲英雄这才记起该回姐夫家了。可抬头一看,只见东西南北,处处有路,进这儿小街,到那儿小巷,都像又都不像他姐夫那条巷子。
怎么办?他猛地记起了荷包里的纸条儿。就掏出来,拦住一个过路小青年问道:“同志,纸条上面写的这个地方往哪儿走哇?”
那青年接过纸条看了看,笑道:“哥们,你发高烧了吧。”说完甩手走了。
文盲英雄正愣着,那边又过来一个女人,他又将纸条递上前,彬彬有礼地问道:“同志,请问纸条上写的这个地方在哪儿?”
那女人一看,顿时杏眼圆瞪,将纸条摔在地下,骂了一句:“神经病!”
文盲英雄被骂得直翻白眼,他拾起纸条,想了一想,而后一拍大腿,自语道:难怪,难怪。常言道:劈柴要劈小头儿,问路要问老头儿。待我问老头儿去。正巧,此刻前面来了个戴着眼镜的老头儿。他迎了上去:“请问老师傅,这纸条上的地址在哪个地方?”
老头儿一看,愣了一下,然后说:“青年人,你是在和我们这些老头儿开玩笑寻刺激吧?”说罢扭头走了。
文盲英雄这下生气了:汉口这鬼地方咋到处是文盲呀!老子描下的字竟没有一个人认得。他气呼呼地往前走着。到了十字路口,见到一个民警,顿时大叫道:“有了,有了,民警同志总不会是文盲,问问他去。”
民警接过纸条一看,问道:“你没有读过书吧,这纸条是谁写的?”
文盲英雄回答道:“是我自己照着我姐夫那条巷子墙上的字一笔一画描下来的。”
民警哈哈大笑,说:“这不是地址!”
文盲英雄奇怪地问:“不是地址,是什么?”
民警说道:“这六个字是‘此处禁止小便’!”
(王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