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大队有个会计,用火一样的热情追求一个叫龙彩的女知青,并且让她怀上了孕。恰在这时,会计听到他有可能被提升的消息,那时,还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会计心想:如果与龙彩发生关系的事被揭开了,不但得不到提升,还可能被扣上破坏“上山下乡”的帽子,那就完了。可是龙彩怀孕了,时间一长,纸里就包不住火了。怎么办?他想了好久,终于想到找个名叫白云的青年,叫他承认龙彩怀的胎儿是他的。
说到这个叫白云的青年,24岁,无父无母,平时跟祖母过日子。白云忠厚老实,老实得有点傻,有些人在背后称他“白傻”。
这天,会计找到白云,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说:“白云,你岁数也不小了,我给你介绍个媳妇好不好?你看下放知青龙姑娘怎样?”
白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脸一红,头一低,说:“这怎么行?村里的姑娘都不愿跟我,甭说龙姑娘了!”
“真的,我不骗你,她不知怎么已经怀孕了。你只要说是你让她怀的孕,龙姑娘就是你的了。”
“为什么要说我呢?我不配。”
“哎呀!这不是你不配,这是你在帮她的忙。你想想,一个姑娘怀孕,没男人承认,你说这名誉多难听?你承认了,把她娶回来,这怀孕就变成正大光明的事了。”
白云听会计这样说,把头点点,说:“没人承认,龙姑娘名誉是不好听。不过,我承认归承认,娶她我不敢想。”
会计心里话:妈的!娶她还轮得到你?是要你去当老子的替罪羊!可嘴上却说:“好,祝你走运。”
第二天,白云被带进公社关起来。武装部长和五七干事问他和龙彩的关系问题,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心里想:要说没这事吧,龙姑娘已经怀孕了;要说有这事吧,龙姑娘怎么会看中我?这不是对她的污辱吗?又一想:不如说强奸吧,这样不是龙姑娘情愿的,既符合我的身分,又能保全龙姑娘的名誉。想到这儿,正好武装部长拍着桌子让他交代,他就吞吞吐吐地说:“是我、我强行、强行压在她身上的……”
白云在公社交代,本属保密性质,可不到一天工夫,便传到龙彩的耳中,可把她给气坏了!她气会计不是人,她想到公社去揭露事实,控告会计,让他罪有应得地去坐牢。但仔细想想又觉不妥:控告什么?告会计强奸吧,自己已怀孕这么久了,为啥不说?而且中间还夹着个白云在无中生有地承认强奸,这岂不越告越糟吗?掉过头来再想想,这白云也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白傻,在这种事情面前你居然甘愿为那小子当替罪羊,还承认强奸。你可知道,强奸下放学生,破坏上山下乡,是上纲上线的事,轻则坐牢,重则送命啊!想到坐牢送命,她又觉得白云可怜。一觉得他可怜,白云的影子便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他见了姑娘,脸总是那么一红,头总是那么一低,难道这就是他向姑娘们打招呼吗?他经常帮姑娘们挑水,每当这时,背后总有人称他“白傻”……想到白云的好处,他好处还真不少哩,一件件、一桩桩,此时此刻都能引起龙彩的深思:我经过他门口时,他为什么总走到门外来望着我?而且望很久很久;他捉几条小鱼,为什么要送来给我吃?多么善良的人,却马上要坐牢或许是死!他这是为什么?为会计吗?不像。难道是为我吗?哦!对。是为我,他承认强奸,不正是为了保全我的名誉吗?“唉——”龙彩长叹一声,自言自语地说,“看来事到如今,只有我才能救他了!”她思前虑后,权衡再三,最后决定去公社走一趟。
在公社,龙彩毫不掩饰地对五七干事说:“恋爱是双方的,不能怪白云一人,况且是我主动找他恋爱的,要处罚应该先处罚我。”
五七干事心想:一个说是他强行压在她身上的,一个说是她主动恋爱,可见他俩情感之深。但为了慎重起见,五七干事还是严肃地对龙彩说:“龙彩同志,请你不要任性,白云既然承认了,你又何必硬往自己身上揽这份腥呢?这关系到你个人的前途,你一辈子的大事。只要你马上去医院做人工流产,以后不提这事,是不会影响你的前途的。而且,我们也好向你父母交待呀!”
“谢谢关心!”龙彩坚决地说,“我知道怎样向父母交待,我的前途就在农村,我早就决定扎根农村。我现在郑重宣布:我马上和白云正式结婚。”
龙彩终于在把白云领回家,便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市里跟父母商量,说她已经恋爱了,只是小伙子家很穷。父母说:“你既然恋爱不嫌穷,父母哪有意见,只是没见过面,最好把他带回家让爸妈看看,也好放心。”
龙彩又立即赶回生产队,还特地给白云买了一套新衣服穿上,带他去见父母。常言说得好:“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白云平时穿得破衣烂衫不显眼,现在新衣服一穿,还真有点派头哩。你看他:五官端正、四肢匀称,黑黑灿灿,大手大脚。把龙彩父母看得喜上眉梢,尽挑好菜往他碗里搛。
一个月后,龙彩人工流产恢复健康,便与白云正式结婚了。结婚的晚上,龙彩催白云上床睡觉,白云却端把椅子离床老远地坐着,说:“龙姑娘,你睡吧,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我不舍得和你一起睡;像你这样大城市的人,我不舍得连累你。我坐着望着你睡。我保证再没人敢欺侮你了。只要你睡得好,我心里就好过了。”
白云这几句话,说得龙彩感激涕零,她把白云拉到床边,说:“我俩结婚了,我俩就是夫妻,我再也不回城市了,我永远属于你的了。如果你不愿和我一起睡觉,那你就是嫌我这身子曾被别人玷污过了?”听龙彩这一说,白云才像做错事一样,忙上床一个劲地吻着龙彩……
(万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