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从县城开来的最后一趟班车“嘎”一声在青山乡汽车站停了下来。乘客们背着大袋小包你挤我拥,争先恐后地从车上下来,一时间人声嘈杂,十分热闹。
这时,马路对面一爿“天乐酒家”的大门被推开了,随着一阵乐曲声,从里面出来一个醉汉,只见他四十上下,黑黑胖胖,喝得满脸通红,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像只大螃蟹,横冲直撞往人群中冲过来。人们一见这醉汉,赶紧往旁边四散躲避。
醉汉摇晃着冲到一位来不及让道的老汉面前,嘴里嚷着:“走……让开!”边嚷边猛地一推,老汉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有个背着大包裹的大嫂,避让不及,被醉汉猛踢一脚,痛得蹲在地上直叫喊。
周围的人见此情景,一个个只是摇头叹气,瞪大眼睛望着醉汉,却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醉汉喷着酒气嚷道:“你们看什么……不认识我吗?咹……我、我没醉……有、有什么好看的……全都给我走……走开!”话音刚落,身子一歪,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几步,冲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旁。
小女孩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醉汉见小女孩哭,更来了气,竟举起巴掌往小女孩头上打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住手!”从那辆刚进站的长途车上跳下一位穿军装的小伙子,一个箭步冲上前,抬手“噌”一下挡住了醉汉的手臂。
醉汉瞪着两眼,狠狠地盯着小伙子问:“你、你是什么人……敢打我……”嘴里叫着,张开巴掌,朝小伙子脸上扇去。小伙子灵活地闪身让过。醉汉扑了空,顿时发疯似的拳脚交加,朝小伙子扑来。于是两人扭成了一团,跌倒在地上,就像车轱辘一样,三转两滚“扑通”一声,翻到了路边的水沟里。
小伙子发火了,猛地一个“鹞子翻身”骑到了醉汉的身上,一手反扭住他的胳膊,一手摁住他的脖子,骂道:“你这酒鬼,看你还耍不耍酒疯,看你再敢不敢打人!”小伙子一边大声地教训,一边将醉汉往水沟里按。
醉汉喝了几口污水,酒醒了一半,喘着粗气,连声说:“我、我不耍酒疯……不打人……”
四周围观的人们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开心得纷纷拍手叫好。小伙子见醉汉求饶,就松了手。
醉汉慢慢地从水沟里爬了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泥水,活像一只斗败的落汤鸡。他两眼死死盯着小伙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别走!”
小伙子回过身,看着醉汉,冷冷地回答说:“我叫方祥刚,家就住在翠竹村。你还想怎么样?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耍酒疯打人,让我碰上了,照样教训你!”说罢,转身从长途车上拿下行李,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祥刚是四年前入伍参军的,到部队当了一名边防战士,在千里冰封、杳无人烟的雪山哨卡站了四年岗,今天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祥刚母亲早年去世,姐姐远嫁他乡,家里只有一位年迈体弱的老父亲,要不是急着赶回去看望多年没见面的父亲,祥刚非把这醉汉揪到乡政府去不可,叫乡干部严肃地处理处理。
翠竹村离乡里有四五里路,等祥刚回到家天就黑了,他一边敲着门,一边兴奋地喊:“爹,我回来啦!”
方老伯闻声赶紧把门打开,见日思夜想的儿子站在眼前,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几年不见,儿子长高了,身子结实了,人也精神多了。老人激动得老眼挂着泪花,张开双手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么一搂,方老伯觉得奇怪:天又没下雨,儿子身上的衣服怎么湿漉漉的?他忙问祥刚这是怎么回事,祥刚便把刚才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父亲。
方老伯一听,不由皱起了眉头:“那个醉鬼是不是四十岁左右,个头不高,胖胖黑黑的,讲话喉咙很粗?”
“对,一点不错。爹,怎么,你认识他?”
“啊呀,孩子,你闯祸啦!他就是咱乡里的王乡长啊!”
“什么?”祥刚顿时愣住了,“他是乡长?乡长怎么还这个样子?”
方老伯万万想不到,儿子一回来就闯了大祸,竟然把乡长给打了。这是太岁头上动土,那还得了啊!他急得直在屋里打转转,嘴里一连声地埋怨儿子:“唉,祥刚呀祥刚,乡长喝醉酒关你什么事,你要去管那种闲事干吗呀!乡长吃了亏,能饶过你?唉,这可怎么办呀!”
祥刚见父亲急成这样,不服气地反问道:“爹,凡事总得讲个理嘛,难道乡长就可以喝醉酒随便打人吗?难道我能看着这样的不平事不管吗?我这样做难道错了吗?”
“这……”方老伯被儿子一连串的“难道”问得一时答不上话来。
这天夜里,父子俩睡在一张床上。祥刚躺下之后,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进入了梦乡可方老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整整一夜都没合眼。他焦急、担心,总觉得要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