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问他,也知道是为什么,我读得透他的思绪。他有极度苦难的人生,睁睁看父母惨死,不是杀手却要在杀戮中辗转谋生,这是一段被恨和苦充斥扭曲的人生,哪怕有一天想要放弃,也要被爱撕扯得血肉模糊。
我们是同样的风流公子,我混生在人生的修罗场上,而他却辗转在命运的修罗场上。所以,两个错乱的灵魂只捉一人的时候,那个在命运修罗场上的他更容易丧生。他被命运所累,终其一生就只能痛苦。命运竟这样不厌其烦的捉弄一个人,天罗地网撒下来,时时刻刻都不让他好过。
我说:“你怎么舍得?”后来这样的话林宿也同样问过我,他不是问我,而是问那个潜意识里的江承。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恩仇冤家,而我,只是他的上级领导,顾boss。谁能想到,我并不是那个江承?我是顾少卿!英煞军团的顾少卿,我只是心甘情愿舍弃了自己的人生,代另一个人活着!
我看到江承瞳光中的锦绣花开,连绵成十里夭桃。他微微翘起嘴角,轻声道:“怎么会舍得?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心头肉,为了她我连家仇都可再不计较。”他抬起眼睛看我,眸色映着天空一点蓝,绕成连绵的天,细雪飒飒。嘴角微微一动:“华夏,在我心里那不是一个女人……”一张绝色风华的脸颜渐渐在我眼前淡去,人生中我第一次慌张且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捕捉住一个人,一个苦难终极的男人,却无能为力的穿透空气,僵怔在半空中。果然,那个被命运带走的人是他,不是我。谁会想到,我看过一场魂飞魄散?他的话没有说完,他的夙愿尚未了却,他还未曾告诉我华夏不是个女人,到底又是什么……
他通通没有说,就像朦胧烟雾一样散去无踪,天上地下一片晴好,却再没了一个名唤江承的男子。天地间一刹有无数的红叶纷纷扬扬的跌落飞舞,那是用一个男子悲情的血液染红的,像无数细碎的红色绫罗。
不用他说,我知道华夏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什么,她是他的万水千山,他的命……如果那句话被他说完,他还会说:“顾少卿,我是多少不舍,却要将她让给你了……”他是要我好好的照顾她。只有我能代替他的人生,我的生命里浸入他半段灵魂,什么都不用听,他的人生感触我通通了然于心,我有了他生命里的所有悲喜感受。
本不是江承重生了,而是我……顾少卿带着江承的心绪,活过来了。
再醒来,我开始风靡进业界,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打进a城,目地只是为了遇见一个叫做华夏的女人。你可曾为了一场遇见算计过什么?
我同华夏的这场遇见不是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我开始搜集华夏的所有过往,包括她失踪一年后的一切传言,我通通小心藏于心上,打定心思要辨别真假。我不知她是否真如传言那样抛夫弃子,不敢笃定她爱的人是江承还是林宿,这些被江承忌惮的感受,通通成了我的,有时我便真的分不清自己是那个有过妻儿的江承?还是心无所系,无情无爱的顾少卿。面对江承昔日的过往,我是真的疼。猜想华夏情感上的背叛我亦是真的恨。
我分不清真假,就像江承死前那一刻气愤茫然的心态一样。再睿智精明的男人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也总是幻得幻失。就因为太过用心在意,才时时揣测猜疑,只为扼杀一切失去她的可能。却不知,这一切过激的作法反倒铸就了失去一个人的可能。
宁宇集团总部被我移至a城,并录用江媚做了我的贴身秘书,没有什么比把一个当事人放在身边更易屡清事态真相的了。初见,女子妖娆艳丽,是个干练聪明的女人。
看着江媚时我便在想,那个华夏又是什么样子?也是这般妖艳机智,光华凛凛的女子么?
我没见过华夏,却奇迹般的能想象出她的容貌,及她身上每个部分的特征,甚至……同她辗转成欢时的感受。这一切均来自江承,他不散的意志仿似主宰了我半段人生。而这个女人,就像一幅画,一部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中存在着,我知道她的音容笑貌,却又从未触及过她。在理论上讲,我跟华夏是一对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我是个有严重洁癖的人,就连女人都不曾碰过,那样毫无避忌的肌肤碰触让我觉得肮脏不适。我可以为江承照顾一个女人,可是,我不确定是否可以一个重生者的身份跟她再续前缘,生活在一起。时至今日,我从未爱上过谁,甚至想过,这辈子许也不会爱上一个人。
华夏从美国回来了,听到有人向我报告这个消息时我竟激动得彻夜未眠,这种感觉十分奇妙,操纵着我的每一个兴奋点让我亢奋不已。好像时至今天的我不是二十五岁,而是十五六岁,身为杀手的我,从未这样稚气过。那一夜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久久失神,心里忽然替一个生性淡冷的男人哀伤,如斯凉薄的一个人心中竟可以为一个女人火热到这般田地。这不是我的感受,而是江承的。他到底怎样爱着那个叫做华夏的女人?可是每一次那个女人出现在他的眼瞳里,他波澜不惊的心绪都会被莫明撼起狂喜。而他,又是怎样杳无声息的板着脸故作无他?
她为什么要背叛?可是因为她从未感知到他是怎样的爱她?
我以一批高端产品为引子只为同一个女人相见,这本就不是什么算计和阴谋,因为这玩法太低级拙劣。那时我在想,我是江承,而这个女人是我的老婆,如果她真有些本事,便拿走这项科技,有什么亏不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