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九月,那漫山遍野的菊便盛开怒放了。
走在通榆河堤岸的小径,随处可见朵朵野菊,在路旁静静地开着。迎风摇曳,寂寞无主,在苍绿的野草丛中却显得分外醒目。至于公园里、街道边、楼宇中、庭院内,一片片、一排排、一盆盆、一簇簇菊花,更是黄亮亮、金灿灿的,惹人喜爱。
菊,古人称“鞠”,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历代劳动人民辛勤养殖,养菊技艺得到长足的发展,加上现代高科技精心培育,菊的品种不断翻新,已由单头繁衍为多头,最多达到16头。其形各异,如针、如丝、如带、如钩、如舌、如筒。大立菊、盆景菊、壁挂菊、塔菊等多种造型艺菊也纷纷出现。花色亦由黄、白单色发展为多色,以至红色、绿色、黑色等稀有品种。玄武湖菊花大赛中,一株悬崖菊直径达3.9米,而上年开封菊花花会中,一株大立菊达5米,花开4千余朵,在花卉王国蔚为壮观,在世界花坛亦独领风骚。
菊清香宜散,具有疏散风热,清肝明目,清热解毒的功效。主治外感风热,头痛眩晕、目赤肿痛、疔疮肿毒均可治之。菊的怡情养性、医疗保健功能,使菊花种植已成为一种产业。菊的特色品牌也因产地不同自成花系,主要有产于安徽亳县的“亳菊”,滁县的“滁菊”,歙县的“贡菊”;产于浙江海宁和嘉兴的“杭菊”;产于河南的“怀菊”;产于山东的“济菊”。我县引进的菊花种植业也已取得了长足的发展。
案前这盆被我命名为碧玉簪又名金钩倒挂的,是我的菊。它如一位清纯、冷艳、媚而不俗的公主,矜持、典雅、高贵,亭亭立于我的面前。斑驳的绿叶,簇拥着七八个嫩黄的朵儿,婀娜多姿,风韵无限。那朵儿有的紧抱花蕊,蓄芳待放。有的羞涩地半闭半放,若情窦初开的少女。有的高扬着笑脸,盛开怒放,细嫩卷曲的花瓣像碧玉簪,如金手指。还有两朵披挂着细长弯曲宛若金钩的花瓣,像长发飘飘的美人,又像杂技中悬空倒立的含花姑娘,舒展自己的腰枝,婉约中揉进豪放的娇柔。
我们相约在每天早8点。推开书房的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的菊。在一抹朝阳的映照下,她灿灿地笑。我伏案读书,敲击键盘,她在一旁默默地守望,心中便少一分浮躁,多些许安宁。偶尔瞥她一眼,她便报我一个会心的眼神。哦,我的菊!你是何等善解人意,你是我的解语花。
一次把她搬到窗台照光,外出办事前忘了关窗,第二天回来看到她在寒风中依然精神抖擞,像个英姿飒爽的女兵。闲暇时,我会绕菊三匝,闻之,吻之,怜之,爱之。或用铅笔素描她的倩影,或用墨笔勾勒她的芳姿,然后签上“东篱子”的笔名,挂于堂前,自我欣赏。
菊与诗有着不解之缘,历代文人墨客无不为之吟咏而歌,使后人入菊园如入文苑。最早从屈原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到苏轼的“荷花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白居易的“待到菊黄家酿熟,共君一醉一陶然”,都是脍炙人口的佳句。毛泽东的“战地黄花分外香”,诗如白话,却巧妙地把残酷的战争和菊的花香联系在一起,是革命浪漫主义的大手笔。
与桃花同春天、荷花同夏天、梅花同冬天一样,菊花同秋天共依存。迁客骚人往往将菊与秋思秋愁联系在一起,“人比黄花瘦”是诗人寓情于景的神来之笔。搖曳北风中的菊依傍破落的篱,则又是画师们悲凉心境的写照。歌手周杰伦的《菊花台》这样唱道:“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哦!我等已是壮士暮年,心事已静。昔日的那个她,笑容早已泛黄,如今已是昨日黄花了。
我兄弟姐妹八人,父亲按出生时节分别起名为春生、榴生、桂生、梅生等。我生于九月,则起名菊生,故对菊情有独钟。在一次诗会上,我曾以“不让丹桂称前辈,只允红梅步后尘”拔得头筹。动乱年代,作为黑五类的子女,心灵饱受创伤,读到黄巢的“瑟瑟秋风滿园栽,香寒芯冷蝶难来。它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诗句,觉得自己就是那瘦弱的菊花,企盼护花神降临人间。悲愤时,我会高声咏读秋瑾的《重阳志感》:“容易东篱菊绽黄,却教风雨误重阳。无端身世茫茫感,独上高楼一举觞。”
一年一度秋风劲,今岁黄花分外香。惠风和畅,吹得秋菊姹紫嫣红。各有千秋的菊已深深植根于神州大地,深深植根于我们心里。
时下已是隆冬,我的菊行将枯萎老去。她知道她的历史使命将由梅去继任,但她仍挺直腰杆,缩卷残瓣,抱紧花蕊,“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她给予人们的何止是花滿枝头的璀璨,她把傲霜斗雪的精神和卓而不群的气质留给了梅,留给了我们。哦,九月的菊!你袅袅娜娜,萦萦不去,你永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