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盐道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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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冰封雪山难越,罗秉谦痛悔忆当年

茫茫雪山飞鸟绝,

鹅毛飘飞寒似箭。

千难万险终需过,

褪尽忧恐二不见。

耿虎一行从太原往西,艰难跋涉,历尽千辛,一言难尽。

这日来到了四川康定以南的贡嘎山,此山海拔七千多米,周围峭壁呈60度,终年白雪覆盖,身有功夫,身强力壮的耿虎也极难攀登,何况这些经过长途跋涉,已经心力崩溃的老弱病残。

望着眼前这天然屏障,耿虎也是一愁莫展,心里想:这些人万不可逾越这天险,如果强行驱赶攀山,这些人都将葬身此山之中。

不说山中巨寒无比,这些人都穿着已是破烂不堪的衣衫,就是能抵御住寒冷,可那峭壁不是徒手能攀的,就连猿猴都无法落脚攀爬。

怎么办?怎么办?这三个字反复在耿虎脑中翻腾。

一些女眷看着高耸入云的雪山,想着下面就要攀登,已是心悚发抖,都知上去必是九死一生,不由得心中悲恸,哭了起来,想当初锦衣玉食,亨尽人间富贵,而今成了阶下囚不说,还受这人间地狱之苦,越想越心中委屈、凄凉,个个哭成泪人。

罗秉谦,堂堂从二品朝廷大员,落得如此下场,还害妻儿跟着受苦受难,不禁悲从心起,对着耿虎道:“耿大侠,你看他们妇孺羸弱之躯,怎过得了这山?还不如让我等死在这儿,也少受这份罪了。”

耿虎心本善良,见他们凄怆悲泣,心里不是滋味,可又没有什么好主意能翻过此山。吩咐先在此扎寨,多拣些柴火,过一晚再说。

夜晚,初夏的雪山脚下,依旧是寒气逼人,阵阵冷意袭来,让过惯江南四季分明生活的人们冷得发抖。

依着山背避风处,燃起一堆篝火,围在一起烤火取暖。呼呼呼的山风尖啸鸣笛声,在这静谧的夜空里,异发刺耳、骇人。

相互依偎着取暖,用微弱的体温温暖对方,度过这漫漫长夜。一只落单的夜莺,凄婉地长鸣,掠过山崖,黑暗里,悲怆地呼唤着不知在何方的同伴。

这孤寂的夜,让所有人的心倍感凄凉,一股落寞无助的寒意漫过全身,如这被层层雪裹住的雪山。

罗秉谦毫无睡意,他的思绪飞回到了四十五年前。

那时他还不满十岁,父亲上山采药堕崖而亡,是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也是这样的夜晚,寒月从门缝中射在一张底下土坯堆砌的床上,铺上一条露出白絮的薄被,算是垫被,上面也是同样的一条破烂的被,是盖的。

罗秉谦卷缩着对母亲说:“娘,我冷。”

娘搂了搂幼年的罗秉谦,道:“儿啊,娘抱着你,睡着了就不冷了。”儿子的话像刀一样剜母亲的心,二滴泪落在儿子的脸上。

母亲每天给富人家洗衣来抚养儿子,冷天,手浸在冰水里,手上全是冻疮,可要强的母亲硬是一声不吭,宁愿自己啃煮山芋,也不让儿子饿着。

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私塾先生见罗秉谦每天爬在窗口听先生上课,聪颖的他能把三字经倒背如流,回到家,背给娘听,母亲听了又喜亦悲,喜的是儿子聪明极顶,悲的是无钱供儿子上学。

“儿啊,你命苦,娘不能供你念书,唉。”

懂事的小秉谦安慰道:“娘不要伤心,儿子自己学,我也会写字了,”说着,用树枝在地上写了‘娘’、‘罗’……,母亲含泪而笑。

一日,私塾先生找上问来,对罗秉谦娘说:“嫂子,秉谦这孩子悟性很高,加于教诲定会出人头里,何不让他进私塾念书。”

罗秉谦母亲道:“他叔,这孩子是聪明,只是、只是我……。”

先生笑道:“让孩子来吧,每年只需三升玉米就可以了。”母亲对先生千恩万谢,从此,罗秉谦进了私塾。

上学去的头天夜里,娘俩兴奋得彻夜难眠,母亲叮嘱道:“谦儿,去了学堂要听先生的话,不可调皮,知道吗?”

罗秉谦嗯了声:“娘放心,儿子一定听娘和先生的话。”

娘又道:“将来出人头里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恩师,做人要和善,不可瞧不起贫穷之人,要记住自己也是贫寒出身,切记娘的话。”

寒去春来,一晃四年过去,罗秉谦成了闻名的才子,吟诗作画锦绣文章,院试,中了生员,也就是秀才,左邻右舍无不夸赞,乐得娘整天合不拢嘴。

又经三年苦读,八月秋闱,得了第一名,成了解元。虽已是举人,可罗秉谦谦逊好学,并不满足止步,春闱又得了贡士。最后殿试,得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出身”之号,任翰林院修撰,虽只是个从六品京官,可罗秉谦兢兢业业、脚踏实地做事,为人谦恭,深受翰林院掌院学士罗少卿的欣赏,同姓又同僚,在罗少卿的暗示下,拜其门下,收为义子。

得此朝中二品大员提携,罗秉谦是平步青云,不消五年,已是官拜四品太常寺少卿。此时,他将母亲接到京城,极尽孝心,终于让母亲过上了安逸的日子,他也娶了罗少卿之女为妻。

又过了十一年,老母亲寿终正寝,临终前,对哽咽不已的儿子道:“不要难过了,谦儿,还记得娘当年对你说的话吗?”

罗秉谦使劲点头,母亲又道:“现在你已为官,为官不要忘了清廉,要上忠君,下爱民如子。”

罗秉谦抓着母亲的手哭道:“娘呀,您就放宽心,儿子定会记住您的教诲,忠君报国。”

母亲微笑着,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想到这,罗秉谦不禁眼泪涌了出来,是自己没有把握住自己,辜负了母亲的辛苦养育,辜负了她老人家谆谆教诲,辜负了先生的教导,也辜负了罗大人慧眼识英才,是自己渐渐被贪婪迷了心智,才至今日枷锁加身,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泪如潮涌,已是悔之晚矣!

如今虽保住了项上头,却落得发配蛮荒边陲的下场,害得妻妾儿女一个个失魂落魄,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恨自己利令智昏,也恨这充盈着利欲熏心的官场规则。正是一展宏图的时机,不能名垂青史,而落得个遗臭万年,悔当初没有听陈之道的忠告,悔偏信小人之言,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啊。

罗夫人见相公望着夜空出神,忽闪的火光,影照出罗秉谦眼中泪光,她挪过去,伸出手紧紧握住罗秉谦的双手,道:“老爷,不要想过去的事了,我们跟着你,一家人这辈子不会分开,同甘苦、共生死。”

罗秉谦望着姿色已褪,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夫人,羞愧难挡,仰天一声长叹,不禁又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