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盐道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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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外甥升迁,舅舅忘形

久居豪户思庐家,

雕榻哪有草床大。

锦缎玉食非吾有,

雀鸟难寄凤巢下。

在盛元相府上过着锦衣玉食日子的那些个灾民,虽仍是每日闲来无事,衣食无忧,可终归是寄人篱下,难以心安。

听说了众灾民迁徙吕四,寄于其他豪绅家灾民都已纷纷离去,随迁移队伍向东拓荒,一时间,一群群拖家带口,沿着官道向东走去。

此时,平时深居简出的他们,还是隐隐听到了风声,坐不住了,整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让他们深感厌倦。并非他们天生下贱,而是勤劳的本能,在他们与生俱来的骨子里深藏着,像春天的小草,在经历冬天的寒霜后,萌发新绿,离开盛府的念头日盛。

那盛元相也有所察觉,心中甚是不安。

这日,众人对盛元相道:“盛老爷,打扰了这么久,我们准备走了。”

盛元相装作若无其事,手里拿着串佛珠慢慢转动,“哦,在这盛某照顾不周吗?”盛元相坐在摇椅里,微闭双眼,“吧哒吧哒”惬意地晃动着。

众人连连摇手,一人道:“盛老爷待我等很孝顺,比亲儿子还亲。”

一长者抬腿一脚,骂道:“怎么说话的?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一边去。”

盛元相三角眼一瞪,正待发作,见有人替他出头,又敬他们是“神”,压下火气。“你们别看那些人现在听信了官府的话,风风光光的,后面有得苦头吃了,”盛元相用挑拨的口吻劝说道。

还是那老者道:“我们不过是难民逃荒至此,蒙盛老爷抬爱,无微不至照顾我们,老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我们得有个自家窝啊。”

“行行行,爱走你们走吧!”见他们去意已决,沉下脸,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叹气,去留不是。盛元相到佛堂,心里盘算着如何留住这些保佑他逢凶化吉的“神”,毒计又在他心中盘旋起来。唤来管家盛宝:“你去,问问他们,执意要走,就把这一年多在府里吃住的费用算清楚。不然不要放他们出府。”

“老爷,这样做妥吗?一旦官府追查起来不是引火烧身?”盛宝提醒道。

“呸,你懂个屁,他们走了我才火烧身呢,按我说的去做就是,”盛元相麻田凸起,恶狠狠地训斥。

把个盛宝吓得大气都不敢叹,连称:“是、是、是。”

跨出门槛,一肚子的怨气,心里暗骂:“你个盛麻子,死麻子。”

到了前厅,那几个人还聚在那里,交头接耳,盛宝背着手,干咳了二声,那几人见是管家,便不再说话。

盛宝往椅子上一坐,转头左右瞧瞧:“你们确定走吗?”

众人点点头.

“嘿嘿,那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帐簿,继续道:“各位在府上吃住穿的用项算清楚了,悉听尊便!不然……。”

老者忽地站起,“真是岂有此理,当初官府发文,吃用都由豪绅负责,现在不认账了?”老头气得浑身颤抖。

盛宝寻思:你盛无常的事我干嘛做对头,糊弄过去算了。放缓语气:“大家相处了这么久了,也已熟识,并非我为难大家,我也是个下人,东家吩咐我也不得不办,多我就不说了。”小眼珠骨碌碌一转,续道:“去跟老爷理论我看是行不通,还是另思周全之策吧。”

门口把守进来禀报:“管家,外面有个人求见老爷,你看……。”

“老爷身体不适,近日不见客,”盛宝不耐烦地说道,守口应了声正欲转身,盛宝忽道:“回来,让来人稍等半刻,我去告知老爷再说。”

盛宝匆匆进了佛堂,在盛元相耳边低语:“老爷,府外有人求见,见还是不见?”

盛元相跪在莆团上,双手合什,佛珠套左手上,微闭双眼,道:“你先去会会,如无要事就自行处置吧,不要事事来烦我。”

盛宝心想,不禀报吧,说我擅自作主张,禀报了吧,又说我不能处置事务,无能,唉,这管家做得够窝囊的。但怨归怨,不管怎样,还得去呀,谁让你做了狗呢,既为狗,就得跟着主人的指定,吠着猎物去追踪。主人心情好呢,赏你根骨头,心情不悦说不定还挨顿揍。

盛宝到了门口,隔着吊桥,见一锦服男子牵着一匹油光发亮的黑色骏马,气宇轩昂,立于护宅河外,身后立着一高一矮二人,料是锦衣男子随从。隔河相望难觅其真面目,只是粗略一瞥,便知此人非凡夫俗子。

盛宝吩咐放下吊桥,那人将缰绳交于高个,稳步走上吊,另二人随于其后。

“敢问尊姓大名?”盛宝恭敬问道。

那人略扬起下巴,道:“在下姓聊,烦请通报,江宁聊玉卿求见盛老爷。”

那盛宝一听,头里嗡的一声,再细细打量,见来人眉宇间很是熟悉,回过神来欣喜道:“表少爷呀,七八年不见,认不出来了。快请进,我这就去通报老爷。”

聊玉卿伸手拦住,“不用不用,我要给舅父一个惊喜。”

盛宝会心而笑.

到了客厅,盛宝至佛堂禀报:“老爷,客人到了。”

盛元相点点头,叩拜了三下站起身来。

客厅里,聊玉卿背对门口,欣赏着一幅唐代书画大家、诗人灵空居士所作的《鸿鹄志》,画中,远山苍茫,鸿雁飞翔在青山绿水之上,高耸的翠柏树枝上,二只鹄鸟停在树枝,严谨的勾勒笔触,飘逸灵动的构思,整幅画张弛有度,惟妙惟肖。

左下角题跋更是抒发画家、诗人怀才不遇的感慨:“半生落泊半生暮,依窗赋诗空自负。笔下生花孤芳赏,百年方悟鸿鹄度。”

聊玉卿陶醉在画家笔下的美境中,反复哼涌着那句“半生落泊半生暮”,人生苦短,半生才多少个日夜,感叹不已。

此时,盛元相走了进来,从背影上无法确定来者何人,说道:“不知尊驾莅临,盛某失礼了。”

来者笑着回过头来,盛元相先是一愣,继而嗔怒道:“卿儿,你这孩子,还如小时候一样顽劣。”

聊玉卿哈哈笑道:“舅舅身体可好?”

“好好好,咦,你爹娘怎样?”盛元相问道。

“爹还好,娘的哮喘一直不见好转,”聊玉卿叹气道。

“唉,老姐这毛病是生你时落下的病根,这辈子是没法治愈了,”说罢,摇摇头,神情沮丧。

“舅,我娘挺想您的,让您多多保重身体,有空一定得去江宁。”

“嗯嗯,好的,有二年多未见过你娘了,上次来还是你爹派人来接的。”还未待聊玉卿接话,继续道:“卿儿,你不是在总督衙门当差吗?此次来是……?”

“舅舅,您老还不知?”聊玉卿以为盛元相知道自己到这通州来补缺的呢。

“什么?我不知道呀。”

“我接任通州知州了,”聊玉卿有点洋自得地告诉舅舅。

盛元相惊讶不异:“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激动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想:这下通州府成了我的天下了,看谁还奈何得了,想着,不由得哈哈哈狂笑起来,那笑声,如黑夜里的猫头鹰叫声,阴森恐怖。连聊玉卿听了也起鸡皮疙瘩。

“舅舅,那边几个人也是府上下人?”随着聊玉卿手指,盛元相看到那几个萎头萎脑的灾民。

“哈哈,卿儿,你有所不知,”接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聊玉卿有点哭笑不得,“老舅,这您也信?哪有什么仙,唉,您上当了!定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蒙您老人家呢。”

盛元相傻在那,半信半疑,“卿儿,那、那咋办?”

“让他们走呀,也不要为难他们,他们也不明就地。”

盛元相冲呆在那的盛宝吼道:“没听到表少爷话?让他们走,快快!对了,给些盘缠他。”盛元相心里还是有忐忑不安。

盛宝答应而去。

聊玉卿起身告辞:“外甥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刚回来,饭都不吃象话?”盛元相一付不乐意的表情。

“真的有事,舅舅,卿儿还客气啊?”“那好,事情办好了多回来陪陪舅舅,”

盛元相似乎有点伤感。“哎,卿儿知道。”

聊玉卿辞别了盛元相,出了盛府,奔知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