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虎三人骑着伊犁都护府指挥史哈巴尔大人送的三匹西域“伊犁马”,此马是“哈萨克马”的后代,擅长长途跋涉,并且耐高寒、善越崎岖山道和高原。
有这三匹骏马代步,加上没有老弱妇幼拖累,回途自是神速许多。一路快马加鞭,昼行夜宿,不消一月来到甘肃境内的通渭县.
通渭地处甘肃中部,陇中黄土高原丘陵壑区,属陕西右布政使使巩昌府管辖。通渭文化底蕴深厚,百姓酷爱书画,习字作画,赋诗作词蔚然成风.
让通渭百姓引以为豪的东汉时期的五言诗著名“诗人夫妻”:秦嘉、徐淑夫妇,流传千古的《赠妇诗》抒情、伤感。
三人来到城中,街道二旁全是通渭特色的摊铺:剪纸、彩绘、皮影戏、刺绣,更有通渭小吃:荞圈圈、甜醅子、酿皮、苦荞茶,让耿虎几人目不暇接。
三人从没见过皮影戏,驻足观望,流水板道情唱腔,三人也听不懂唱些啥,只是觉得有趣好看,影人头梢前高后低,额面宽阔,上下舞动,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正看得入迷,耿虎觉得衣襟有人拉扯,低头一看,见二个蓬头垢面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女孩八九岁的样子,小男孩也就五六岁,紧紧攥着女孩的衣服,瘦削的脸上一块结了痂的伤疤,脏兮兮的小手拿着一只缺了口的碗,二孩子胆怯怯地看着耿虎。
见这二孩子可怜样,耿虎心里一酸,也明白孩子的企图,再无兴致看那皮影戏,招呼另二人,递过缰绳,蹲下身扶住男孩肩头,拣去蓬乱头发上的草梢,“孩子,是不是饿了?”耿虎轻声问。
小男孩没有吱声,抬头看着小女孩。小女孩咽了口口水轻轻点了点头,耿虎鼻子一酸,扭过头去,“走,叔叔带你们去吃饭,”站起身来,牵着二个孩子的手,向一间荞麦面摊走了过去。
“店家,来二碗荞麦面。”
“好嘞,客官稍等,”店主热情应道。
说完,耿虎拉着二孩子坐下,小男孩二手伏在台沿,衬着下巴,望着店家麻利切面,小女孩低着头,手指搅卷着辫梢,不敢正视耿虎。
“小妹妹,你们是哪里人啊?爹娘呢?”耿虎关切问道。
“我们是通渭华岭人,爹~爹,娘……,”说着泪水流了下来。
“姐姐莫哭、姐姐莫哭,”听到小女孩哭泣,小男孩回过头来,懂事地拉着姐姐的衣袖。
耿虎替小女孩抹去泪水,劝慰道:“小妹妹,不哭,有什么事告诉叔叔好吗?”
小女孩抽泣着,说不出话来。这时,店家端来面条。
“来,先把面条吃掉,”耿虎把二碗面条推到姐弟俩面前。
小男孩端起碗来就吃,可小女孩端着碗望着耿虎没有动筷,耿虎冲小女孩一笑:“我吃过了,吃吧!”小女孩这才低头慢慢吃了起来。
望着姐弟俩饥饿难耐的吃样,耿虎示意店家再来几个荞麦饼子。
小男孩只一会儿就吃得见了碗底,一抹嘴,看着姐姐细嚼慢咽,小女孩见弟弟看她,从自己碗中夹起面条放到弟弟碗里,小男孩面露愧色低头又吃了起来,那情景让人既怜又疼。
店家用黄色纸包了五个荞麦饼放在台,还没饱的二个孩子贪婪地拿起就咬,小女孩突然停了下来,把咬了一口的荞麦饼放回纸上,迅速地包上,男孩疑惑地望望姐姐,自顾自又吃了起来。
“小妹妹,怎么不吃了呀?”耿虎想:可能是不舍得,留着晚上吃吧。
小女孩喃喃道:“我娘二天没吃到饭了,留给娘吃。”
听了姐姐的话,小男孩停下嘴里的咀嚼,把手里还剩下的半个饼塞进姐姐手里,小女孩看着弟弟懂事、稚气的小脸笑了。
“好孩子,吃呀,吃完叔叔再买,”耿虎抚摸着小男孩头道。
而姐弟俩却摇了摇头:“谢谢叔,不要了,”姐姐礼貌地谢过耿虎。
另二个差衙这时也走了过来,将马系在摊铺边柱石上,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小男孩怯生生地往姐姐身边挨。
“别怕,这二位叔叔和我是一起的。”
那二人和蔼地笑着点头。“孩子,你们叫什么名字,告诉叔叔好吗?”高个子差衙问。
“我叫小虎”小男孩抢着说,姐姐瞪了弟弟一眼,小虎嘻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三个人见了哈哈大笑。
“我黄小铃”小女孩怕三人不知,又道:“铃铛的铃。”
“嗯嗯,知道了,那你们爹娘呢?”耿虎搂住小虎问。过好久,小铃将身世告诉了三人。
姐弟俩是通渭华岭人,爹爹黄秀清是个诗人,以替人裱画为生,一家四口和睦美满,日子过得惬意舒爽。
爹爹平时除了裱画,闲来无事时,常邀了些喜好吟诗作赋的诗友集在一起,饮酒赋诗,其满腹才学,诗文字画无所不精,是远近闻名的西域才子,堪与当时闻名遐迩的江南三大才子媲美。
其书法造诣也一流,行草、榜书、行楷、篆书都是登峰造极,求字者络绎不绝,黄秀清有求必应,深得邻里、诗友敬重,就连官吏也常邀其一赐墨宝。
黄秀清自恃才高八斗,羁傲不驯,常借喻诗意讥讽弊政,官府对他亦是恨得咬牙切齿,想方计法欲除去他这个经常非议官场腐败之人,只是苦于没有把柄。
一年前的五月初十,相传是仙子下凡的日子,通渭风俗家家都要张灯结彩喜迎佳节。
通渭知县施琅邀了通渭的文人墨客相聚,故作风雅地称是“以文会友”,当然也少不了黄秀清这个通渭名人。
那天,县衙是门庭若市,文人骚客陆续不及赶止,那黄秀清却是姗姗来迟,大凡有点名气的人都是如此,以视自个儿的重要。
众人落座,知县大人起身举杯:“诸位通渭的贤达名士,今天借仙子下凡之日,承蒙诸不弃应邀莅临,施某深感荣幸,大家尽情畅饮,稍后各施才学,赋诗助兴如何?”
众人随声附和。
酒酣耳热,一个个吟诗颂赞朗朗盛世,黄秀清只顾饮酒,对于他人作诗不屑一顾。
施琅不时拿眼睛余光瞄黄秀清,见其无动于衷,心中不免焦虑,要平时,黄秀清早已按耐不住吟上一首了,今日是怎么了呢。
暗暗朝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领会老爷的意思,踱到黄秀清座位旁,嘿嘿一笑:“黄秀才,闷闷不乐是为何呢?来来,老朽敬你一杯,先干为敬。”一碰黄秀清酒杯,未等其反应过来,就一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黄秀清如若不饮,已是不能,立起身道:“谢师爷!”也饮尽杯中之酒。
师爷殷勤地替他斟满,笑嘻嘻道:“黄秀才是吾通渭首屈一指的才子,不赋上一首,此宴岂不黯然逊色啊。”
黄秀清淡淡一笑,并不答应。
好一个惯于世故的师爷,对着众朗声道:“诸位,我们让黄秀清,黄秀才赋诗一首可好?”
众人一听,方记起主角黄秀清都没赋诗,随之一片叫好。
已有几分醉意的黄秀清摇晃着站起,抱拳朝四周一礼:“承蒙大家厚爱,那黄某就献丑了。”
师爷吩咐:“笔墨侍候。”
宣纸铺展,师爷亲自研墨,黄秀清提笔在手,略一沉吟,然后饱醮笔墨,借着酒力,在纸上奋笔疾书,一手行草龙飞凤舞,把众人都看呆了。
“乾坤朗朗缺英才,清溪犹看涧壑在。腐枝逢春万花笑,朽木雕琢难成材”,写罢,笔一扔,一屁股坐下,倒头便睡。
众才子读着黄秀清的诗,赞不绝口,师爷皱眉反复吟着,凑到施琅耳边嘀咕了几句。施琅脸上顿时浮起阴冷的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