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污陷害贤良,
歹毒残虐似虎狼。
是非利剑头顶悬,
斩尽豺豹功无量。
黄秀清乘着酒意作罢诗,不胜酒力倒头便睡。那师爷曲解诗意,断章取义以“藏头诗”来陷害黄秀清。
施琅突然喝道:“来呀,把反贼黄秀清拿下!”
众人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鸦雀无声。
进来二个县衙役把黄秀清拎起,此时,黄秀清还有些懵懂,叫嚷:“尔等干嘛?我是施大人贵客!”
只听施琅嘿嘿冷笑:“本是贵客,本官敬你才高八斗,一向视你为知己,现你题了反诗,唉,我岂能容你羞辱先祖与朝廷!”施琅心中暗喜,好不容易逮到你的软肋,真是天助我也。
黄秀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道:“反诗?我何时题了反诗了?”
“还要狡辩,欺本官无知,视本官为玩偶不成?”施琅倒底是知县,说起话来口若悬壶,滔滔不绝。转头对师爷道:“老夫子,你来告诉大家这个狂妄之徒险恶用心。”
“是,老爷,”
师爷拿起黄秀清题诗的纸,道:“大家听听,乾坤朗朗缺英才,清溪犹看涧壑在。腐枝逢春万花笑,朽木雕琢难成才。缺英才?这不是说我大清无人,官员都是蠢材吗?朽木暗喻我大清文武,雕琢难成才,是说再怎样都成不了国家栋梁,真是太狂了!”瞄了施知县一眼,又说道:“这四句诗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乾清腐朽’,乾,先祖乾隆爷也,清,我大清也,你黄秀清不但不避讳,还加上腐朽,不是包藏反心是什么?”
所有文人墨客听了师爷一番话,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尽力想自己刚刚作的诗是否有什么疏漏,被抓了把柄就大祸临头了。
“这、这、这,大人,冤枉,小民绝无此意!小民只是借诗抒发心中不悦情怀,绝没有冒犯先皇和大清之意,望大人明察!”此时,黄秀清早已吓得清醒,极力辩解!
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唇红齿白,脸颊清癯,声音却是宏亮如钟:“施大人,黄秀才不过是酒后不慎,想他定不会,也不敢有此意的,还望大人法外开恩!”
众人识得,这人是进士出身,不喜宦途,宁愿隐居山野,甘为清贫的通渭人-常青。此人嫉恶如仇,也比较内敛,平日不喜欢多言,与黄秀清素无交往,这时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可见这人不畏权贵的高尚气节。
“哈哈哈,原来是常进士,刚才老夫子分析你没听明白?难不成你替他出头,与他同样反逆朝廷吗?啊?”施琅一阵冷笑后恶狠狠地责问常青!
“岂有此理!还想大兴文字狱吗?”常青气得脸色铁青,愤然拂袖而去。
“大人,我真的没有此想法,不可开此人命关天的玩笑,小民上有老下有小……。”黄秀清苦苦求情。
“休要多言,来呀,押入大牢!”施琅哪肯放过。
众人恨不得找个地逢钻进去逃遁。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扫了大家的雅兴,抱歉!”施琅发了话,众人急急争相而出,逃之夭夭,庆幸祸未殃及自己。
黄秀清押入大牢,狱中,越想越气,自己的一抒胸臆的即兴而作,竟被人陷为反诗,百口难辩,悔不听妻子所劝,非要来赴宴,还逞强酒后赋诗,想着,心里更是挂念家中妻儿。
黄秀清之妻翠玉听到丈夫被关入大牢,生死未卜,几度昏厥,二孩子还小,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家里一下倒了顶梁柱,翠玉再也无法想下去,终日以泪洗面,一介女流又无计可施。
街坊邻居见了她都像见了瘟神避而远之,惟恐引祸烧身,世人都是如此势利,这也正常,谁在你横祸天降时帮一把?尽管心中同情,绝少有人会伸出援手,这就是人情世故,此时,才是对人性的考量。
这日巳时,翠玉正在洗衣,二个孩子在院中玩耍,他们还不知道爹爹遇险,不幸的灾祸降临。
“咚咚咚”有人敲门,翠玉站起身来,湿淋淋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下,理了理双鬓,心想:这时会有谁登门呢?人家躲都来不及。
拔开门闩,打开一看,喔,原来是同村的孔洞之,此人祖上是个乡绅,兢兢业业攒下盛大家业,其曾祖父还是前朝举人,可到他这一代,游手好闲、好吃赖做,把祖上留下的诺大的产业,折腾得所剩无几,已是家道败落。
“秀清媳妇,在家呢?”孔洞之讨好地谄笑。
“是孔先生啊,屋里坐,”翠玉说着往里让。
这孔洞之虽说与黄秀清没多少往来,黄秀清也瞧不起他半吊子的样,附作风雅,常来黄家吟上几句,黄秀清时常借诗嘲讽他几句:“时忧篱笆高,终日圈中绕。西山等日落,盼凤落树梢。”说他在篱笆墙里前怕狼后怕虎犹豫徘徊,一天到晚在小圈子里转悠没有作为,等着好运从天而降的好逸恶劳。
孔洞之也不生气,自嘲:我就是只等天上掉天鹅肉的癞蛤蟆,哈哈。
“听说秀清兄弟身陷囹圄,我是日不甘味,特来看看,二个孩子还好吧?”孔洞之言之切切,听了很是感人。
“多谢孔先生挂念,孩子都好,只是总吵嚷着要爹爹,问我爹爹去哪了?”翠玉泪如泉涌,不时掀起围裙擦眼睛。
“唉,遇到这样的事换谁都纠心,不过不是没有法子,”偷偷看了看翠玉,见她木然发呆,又道:“我一个远房表兄在陕甘总督府当差,或许想想办法能把秀清救出来。”
“孔先生,真有办法吗?”翠玉将心将疑地问孔洞之。
“这点事肯定没什么问题的,找时间我去与他谈谈,让他周旋周旋。不过……,”孔洞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孔先生,只要能把孩子他爹救出来,我倾家荡产都愿意,有劳孔先生帮忙。”翠玉明白孔洞之犹豫的原因,为了赎出丈夫,她豁出去了。
“谁让我们是乡里乡亲,加上我与秀清情同手足,唉,可怜二个孩子,”眼角还真挤出了二滴泪珠。
“那我筹齐了银两就送到府上去,”百感交集的翠玉感激涕零,更不会往深处想。
从翠玉家出来,孔洞之是得意得跟中了状元似的,吟着小曲悠哉而回。
翠玉托人变卖了家产,筹了五百多两银子,送到了孔洞之府上。娘仨个找一间废弃的道观先栖息于此,等待孔洞之的消息。
“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以后就住这了吗?”夜里,小虎依偎在娘的怀里天真地问。
“虎子乖,等爹回来了我还住家里的。”翠玉嘴里哄儿子,心里直发酸,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见娘哭,姐弟也跟着痛哭,夜晚的道观里,充斥着悲戚的气氛。
本来就是天花乱堕的孔洞之,收下翠花送来的银两,哪会找什么表兄救赎黄秀清,出去了二日说是去办事,其实在城里邀了几个狐朋友狗友天花酒地玩了二天。
听到孔洞之回来,翠玉怀着希望叩开孔洞之家的门,开门的是个穿着妖艳的女人:“你找谁?”
“请问孔先生在家吗?”翠玉问。
“洞之,有人找你,”妖艳女对里屋喊了一声。
孔洞之边扣钮扣,边打着哈欠从里间走了出来,见是翠玉,先是一楞,马上笑道:“秀清媳妇啊,快坐、坐。”
翠玉哪有心思坐,问:“孔先生,有眉目了吗?”
“哪有那么快呀,你女人家不懂,我表兄要疏通各个环节,没个二三个月不会解决的,我盯着,你回去等准信吧。”孔洞之哈欠不断,站了起来,翠玉知趣地告辞,心里像是打翻了的酱缸,全是甜酸苦辣。
又苦苦等了二个多月,日曰心急如焚,翘首以盼,盼着孔洞之给她带来今她梦寐以求的喜讯,然而,日复一日,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其间探监了一次,她也没有告诉丈夫。
那次,她带上小铃姐弟俩,来到通渭县衙大狱,夫妻相见悲喜交加,秀清看着翠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二鬓隐隐长出了白发。黄秀清更是憔悴,眼窝深深地凹了下去。
“相公,你还好吗?”翠玉强忍着悲痛问秀清。
“我没什么事,应该快可以回家,你不要担心!”黄秀清伸手抚摸着姐弟俩的头,疼爱地道:“小铃小虎,要听娘的话,不要调皮,知道吗?爹夜夜想你们,你俩想爹了吗?”
“想!爹,他们打你了吗?”小虎歪着头,天真地问。
秀清摇了摇头,把染着血迹的囚衣下意识地掩了掩,看着幼小的一双儿女,黄秀清潸然泪下,哽咽着嘱咐:“翠玉,你受苦了!好生照顾好二个孩子,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为我担忧。我相信施大人会辨明是非的。”
“相公尽管放心,你自己保重好自己,我和孩子们等着你回来。”翠玉一边哭,一边安慰丈夫。我知道,这时,丈夫最需要的是自己的安慰,给他战胜一切的力量,就是妻子的理解和支持。
探望的时间到了,牢头跑过来催促:“时间到了,快走吧,不要让我为难,下次再来。”牢头也他们一就遭遇惋惜、同期。
依依惜别,此情此景,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好好的一个温馨的家庭,就这样就弄得妻离子散,无家可归。
事后,翠玉多次去找孔洞之,孔洞之每次都用托词来搪塞,有时会很不耐烦地赶走翠玉。
渐渐地,翠玉觉得其是在欺骗自己,可到这时,已是没有了退路,悔恨自己上了孔洞之的当,气愤交加,一病不起,却苦了二个孩子。总是天没亮就从家里出来,到城里乞讨,到晚上过去带些给母亲吃。邻居也实在看不过去,经常赶到道观,送些吃的过去。
听了小铃一家遭遇,耿虎三人恨得紧攥拳头。
耿虎咬牙道:“竟有这等事!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身为朝廷官员,竟然如此无中生有、草菅人命,还有没有王法了!”又安慰姐弟俩:“别怕,有叔叔在!你俩先送孩子回去,回头我们商量。”
说罢,掏出碎银交给高个衙役,吩咐:“买点吃的带去给孩子的娘!”
二衙役把孩子抱上马背,跃上马,向华岭而去。耿虎坐在那定定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