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荩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家中富有,不必为生计操心,轻闲无事,便每日在街头闲逛。一天,他在逛街时,见临街楼上有个少女,长得很漂亮,不禁心生爱意,为此便常到那少女的楼下徘徊,有时还停下来抬头往上看,以挑逗那个少女。那个少女见他常到楼下来观望,开始觉得很奇怪,时间一长,也就明白他的用意了,她心里也钟情于他。
一天晚上,月明星稀,少女正倚窗眺望,张荩又来到了楼下。他用汗巾挽成个同心结投给了少女,少女随之便扔给他一只红绣鞋。两个人情意甚浓,无奈高楼深院,上下悬绝,内外阻隔,没有办法相会。张荩只好怅然而去。第二天张荩到处寻找和少女家熟悉的人,心想有熟悉少女的人便可托他为自己牵线搭桥。他听说卖花粉的陆老太太和少女家有来往,便带着厚礼去贿赂她,向她诉说自己对少女的相思之情,请她帮忙。陆老太太见礼物丰厚,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于是她怀揣那只少女扔给张荩的红绣鞋,就来到了少女家。见到少女,她先是微露其意,少女却面现潮红,矢口否认。随之她便拿出红绣鞋来,并向她讲述张荩是如何思念她。少女一见,已不能隐瞒,便转而求陆老太太想办法,让他们相见。陆老太太说:“其实这事不难。你把布条连结在一起,让它能垂到地面,等张荩来的时候,他一咳嗽,你便打开窗户把布条放下去,他就可以扯着布条爬上来了。”少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与陆老太太商定,让张荩当天晚上就来。陆老太太见事已办妥,便辞别了少女,到张荩家去报喜。可是不巧张荩外出了,她只好先回家来。刚进家门,便见儿子正操刀要杀猪。见她进来,她儿子便喊她来帮忙,这样一忙活,她袖子里的红绣鞋便掉在地上了。儿子问她:“你揣只红绣鞋干吗?”陆老太太便把事情的始末根由讲给儿子听了。陆老太太的儿子本是个屠夫,性情粗野,对他母亲也不例外,听她母亲一说,就斥责道:“告诉你,可别管那么多闲事!如果事情泄露了,灾祸不小!”陆老太太说:“那可怎么办呢?已经约好了今天晚上见面。”儿子又大声呵斥说:“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送到官府,也免得牵连我。”说着,便拿起那只红绣鞋藏了起来。陆老太太见鞋不见了,不知如何是好。恰巧这时张荩又派人来问,陆老太太就更觉得为难了。就让来人告诉张荩,这种事急不得,要慢慢来。张荩相信了陆老太太的话,以为这事没希望了,也就不大上心了。
再说陆老太太的儿子既拿了红绣鞋,又知道了约会的暗号,心中非常高兴,便趁月色来到了少女的楼下,果然见楼上有窗户半开,那少女正临窗凝视,像在等着谁。于是他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少女果然垂下了布条,他便顺着布条爬了上去。黑暗中,少女以为来的是张荩,就拉着他走进了卧室。他从怀里拿出了绣花鞋还给少女,并且倾诉了相思之情。少女见了绣花鞋,又听了他那情意绵绵的话语,一点儿也没有怀疑,竟和他你恩我爱地度过了甜蜜的一夜。第二天拂晓,便又把他用布条垂下楼去。就这样,两个人亲亲密密地来往了近半年,他们的事终于被父母发觉了。父母大骂女儿,说她败坏门风,要用棍棒惩罚她。少女很害怕,当天夜里,陆家屠夫来的时候,少女便对他说:“我的父母已经知道这事,把我痛骂一顿,以后你千万别再来了。等我父母消消气,我们再想办法见面。”听了少女的话,屠夫口里应允,心里却起了恶念。等少女睡熟以后,他便偷偷地下了楼,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把少女的父母都杀死了。然后,他又回到少女的房中睡下,直到黎明,就像平日那样下楼走了。少女却一点也不知道夜里发生的事。
第二天,天已大亮,少女家的大门还死死地关闭着。邻居有事要找她父亲,可是怎么叫门也没人来开。少女听到门外大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忙下楼,一看,父母都已死了。她惊恐万分,忙打开大门。邻居们进来,见此情景,就把她抓起来,送到官府,报了案。官吏一拷问,少女就把与人幽会和父母干涉的事招了出来。官吏立刻派人,把张荩抓来。张荩突然被抓,真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极力辩解,说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何被抓。少女却怒骂他,详细地陈述了事情的经过。官吏下令,严刑拷问,张荩忍受不住,只好招认。因此,他便和少女一起被押进了死牢。张荩对狱卒说:“我的确没有杀人,也没跟少女私通,却要被处斩,真是冤枉。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可是那少女说得有根有梢,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我愿意给你十两金子,希望你能带我到关押她的地方,让我详细问问她。这样,就是我死了,也能瞑目了。”狱卒贪图他那十两金子,就答应了。少女一见张荩,就悲愤地骂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一时迷惑失身于你,有哪点亏待了你,你却杀了我的父母,置我于死地?”张荩说:“开始是事出有因,但那陆老太太说你不同意,我也就绝望了。什么时候登过你家的楼呢?”少女说:“老太婆让我以布条为梯,当夜你就来了,还拿了红绣鞋给我看。此后,你每夜都来,为什么还要抵赖?”张荩说:“一定是奸人得到你的绣鞋来骗你。我要是去了,半年以来,对我的声音形体,难道你还不熟识吗?你现在仔细辨认一下,看看到底像不像?”少女听了张荩的话,踌躇了好长时间,又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张荩又追问了一遍,少女说:“声音不大像,形体也胖瘦不同。彼此往来都是在黑暗中,也没细看。只记得他腰部有块隆起的疤痕,像铜钱一样大。看看你的腰部有没有,就能辨出真假了。”张荩忙解开自己的衣带,众人拿过蜡烛照看,一看,腰部皮肤光洁,什么疤痕也没有。由此才知道是奸徒冒名顶替、杀人害命,知情的人都觉得张荩冤枉。
第二天一早,张荩就写了张状纸呈给官吏,详细地陈述了拿鞋给陆老太太的经过。于是官府逮捕了陆老太太。一审讯,她便招出了儿子的话。于是官吏又派人把陆老太太的儿子抓了起来,扒去他的衣服一看,果然在腰间有铜钱大小的疤痕。于是处死了陆屠夫,释放了张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