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悠的眉紧紧蹙成一团,明知他不会有任何事,不然也不会再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安然坐在自己对面和自己聊天,可是她心里的惶恐感,越来越强,根本不受她控制。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我那天穿的羽绒服,和才学会一点狗爬水的游泳技术在最后关头救了我,你说我这条命是不是捡回来的……你说,我该不该恨他,要不要回来找他报仇!”
在他撕心裂肺,面红脖粗的质问中,苏悠徒然睁大双眼,想摇头否认,可是她却没了肯定的把握,不是一直怪自己不够了解他嘛,不是一直怪他不让自己多了解他嘛。
真相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早知道真相是这样,她还会因为那一眼而沉沦了自己吗?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小心翼翼固守的美好天堂在顷刻间瞬间成为可怕炼狱。
田启亮仿佛根本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往事中。
“我的亲生母亲,在我一出生就死了,我从没见过,听张家大院的佣人们偷偷议论过,说,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不过出身却是很好,所以没能明媒正娶的进入大户门第的张家,但是,我母亲因为爱那个男人,心甘情愿的做了他的情人。”
“七八十年代的情人,比不上现在的小三,那时是典型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我的母亲却不怕,还为那个男人,顶着巨大的世风压力,怀上了我……”
苏悠的眉心跳了跳,身子明显一僵,似乎预感到接下来的会是个悲剧,“后来呢?”
田启亮深深吐了口气,突然岔开话题,“你看言情小说吗?”
苏悠愣了愣,想起最近才追完的那本,和前夫回头有关的小说,点点头,“偶尔看。”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们对情人的痛恨和不齿,不管那个女人是为了什么,而遁入情人这条不归路,只要她沾染上了,等着她的结局就一个字,‘死’!”
苏悠讶然,半晌,唇角动动,“也不是的,并不是所有的小说都写情人不好的,也有的是写……”
“至少我的母亲是那种下场!”田启亮打断她,“徐慧,出身名门,端的贤良,持的是淑德的高官,她的手段,相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感觉到,完全能杀人于无形。”
“是她……杀了你母亲?”苏悠惊恐的瞪大双眼,声音颤抖得无以复加。
“不是。”
苏悠正想松下吊在嗓子眼里的一股气,他接着又说道:“虽然不是她亲自下的手,我想和她也应该有关,像她们那样的有钱有权人,除掉一个刚生产过的弱女人,只怕连小手指头都不要动一动,只要一个眼神,跟风讨好的人,大有人在。”
听到这里,苏悠对这起豪门恩怨已经基本有些了解,她只是还不明白,张奇为什么要把亲弟弟推到河里。
她不是曾听说,张奇同样不受父母的喜欢吗,两个同命相连的孩子应该相互扶持,相互舔舐才是,怎么可能会对令一方痛下杀手呢。
田启亮再次喝了口酒,隔着混色的灯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眉头紧锁,似有万千疑惑的女人,“不要说你,就连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一直对我很好的他,为什么突然把我骗到河边,然后毫不留情的一把把我推了下去,难道家产真的比兄弟情义重要吗?还是说讨好徐慧比亲弟弟的性命都重要?”
苏悠转过脸,不去看,看着像在声声质问自己,其实更像在透过自己声声质问张奇的男人,半晌,幽幽道:“也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应该问一下他。”
“苦衷?”田启亮又是嗤鼻冷笑,“这么春风得意,出自正妻的他,会有什么苦衷!”
苏悠咬咬下唇,眼前闪过日记上记录的文字,再闪过许多陈旧往事,眼底浮现出隐痛,“他这么对你,我相信……他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说着,她直接起身打算离开。
田启亮的话,不紧不慢从身后传来,“如果说……他这样对我,的确有他自己的苦衷,毕竟眼里容不下我的徐慧是他的亲身母亲,那他故意陷害你呢?难道说他也有什么苦衷!”
苏悠的眉心酸了酸,身形也跟着晃了晃,许久,侧过头,低声喃喃,“当年是徐……”
田启亮直接打断她,琥珀色的瞳仁里毫无任何怜悯之情,“捉歼那件事,是徐慧设计你的,还是你一直信赖的新婚丈夫设计你的,我想……不用我多说,你心里也早有了答案,何必再自欺欺人!”
苏悠收回视线,没再说话,脸色却在一瞬间徒然苍白无色,许多事,其实,她心里早有了答案,真的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包括他当年假借徐慧名义打给她的三百万。
张奇的字,即便刻意柔软掉自己的笔锋,模仿徐慧的签字,她还是看得出来,走到门外,抬头仰望皎洁的明月,突然觉得这世界是如此肮脏不堪。
所谓爱,所谓沉落,所谓前夫来袭,再所谓携手美人,都是个圈套圈的阴谋而已,只是……她深深吸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出身低微的自己如何能入得了他的发眼。
打车回到张奇的别墅,时间已经不早,佣人不知道她已经吃过,依旧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
小蝴蝶扭着日渐壮大,一个成年男人都快抱不合十的身体,朝门口郁郁寡欢的女人跑来。
苏悠半蹲下来,等它舔完自己的脸,一把拉上它的手,很认真的看着它,“小蝴蝶,妈妈要搬回家了,你是跟着妈妈回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