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田启亮的声音幽幽响起,“谢谢你,希望这句晚了将近二十年的谢谢,不要来得太迟!”
沈叶没说话,只是缓缓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身后男人的怀抱和悲伤、甚至懊恼。
到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张奇为什么不让她告诉身后人当年的真相,原来……他对已经分别好多年的,又或者是被他故弄做出来的仇恨蒙蔽了好多年的亲弟弟没了信心,因为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善良如初,于是……
他让他参与其中,仿佛亲眼见证当年那段敲骨噬血的往事,唯有这样,他才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管阔别多年的弟弟心性变成了什么样,在洞悉一些后,都能够好好照顾他遗留在这个人世间的妻儿。
泪眼婆娑的朝紧闭的病房看去,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的爱意,这个女人是何其幸福,又何其幸运。
但是,在被别人羡慕惊叹的背后,她又将有着怎么样的不幸,这一辈子,只怕到死,她都将走不出这个男人遗留给她的悲怆。
田启亮感觉到沈叶的颤抖,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愣了愣,继而手臂一紧,把怀里人楼得更紧了,“我定然不会再辜负你,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你我身上,我也会这样让你幸福。”
沈叶紧紧咬着下唇,强忍许久的眼泪,终究从脸颊上翻滚而过,微凉的水珠,顺着男人的脖颈朝他背脊划去……晶莹剔透。
目送沈叶离开后,田启亮没着急着离开,依旧靠到窗边,点燃一支烟,怔怔看着白色烟雾在指尖萦绕,却毫无吸食一口的兴趣。
和苏悠想的一样,他当时也认为身为三大暗侍中最深得张奇信任的沈叶,是应该会知道张奇的去向,结果呢,不等他开口问,沈叶在离开前,已经很认真,也很不忍的告诉他,她真的不知道张奇是生是死,更别说他现在人在哪里。
田启亮知道沈叶已经尽量在往好的地方说,现实到底怎么样,血肉之躯,坠入万丈悬崖,只怕是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的。
拿起烟,用力吸了口,虽然到目前为止,仍然没人能达到崖底,但是,只要一天没看到张奇的尸体,就一天还有希望。
房间里再次传来物件落地的声音,他眉宇紧了紧,掐灭烟蒂,鼓起勇气似的朝病房走去。
自从悬崖边把苏悠抱回来之后,他就开始胆怯,想起当初听信了钟明瀚的话,设计利用苏谚的事,逼迫着着她去害张奇,他就懊恼顿足。
那是他的亲哥哥,当年在张家大院,一直把他呵护在他稚嫩肩膀下的亲哥哥,他怎么能这么对他!
深吸一口气,疾步朝病房走去,推开门的瞬间,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因为……不等他看清病房里的情况,脖颈已经被人吊住,一个在这两天急速消瘦下去的身躯,正紧紧朝他怀里依偎去,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背脊一僵,他伸出手想拉开怀里人,手指才触碰到她的肩头,他迟疑了,叹了口气,任由苏悠将他紧紧搂着,似乎是为了靠眼前的男人更近一点,把本就很就娇小的身躯,努力的小了又小。
田启亮能感觉到怀中在剧烈颤抖着,埋在他胸口的小脸有眼泪在流淌着,知道她伤心过度,把自己当成那人了,心里五味陈杂,慢慢放松紧绷的肩膀,半仰起头,给女人空出更多的位置,只为她依靠得舒服点,也为不让自己的眼泪翻滚而下。
“张太太……”守在病房门口神情分外戒备的黑衣保镖,在看到病房里走出来的人,显得很惊讶,长臂一伸,拦住她的去路,“您去哪里?”
苏悠抬起头看了看他,再看了看和他对立而站的另一黑衣男人,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衣袖,“闷得慌,想下去走走。”
“可是……”两个黑衣保镖相视一望,一脸为难。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田总给我的。”苏悠说着摊开手心,里面是一张智能卡,也是一张只能出,不能进这栋私人医院这一层的智能卡。
“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吗?”苏悠从他脸色上看到将信将疑,扬起唇淡淡笑了笑,接着说:“田总让你们来是戒防别人的,而不是我,难不成,我连出个门都不可以了!”
黑衣保镖脸上闪过尴尬,“张太太,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既然不是这意思……”苏悠口气猛然凌厉,“那还不快让开。”
一出医院,苏悠上了辆早在路边等候的出租车,司机一看她上车,没立刻开车,回头看着她,很不满意的抱怨道:“这位太太,离您预约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要不是服务台那里反复强调您是孕妇,我早走了。”
苏悠着急的朝车后玻璃看了看,也不和他解释,直接催促道:“师傅,麻烦先开车,你多等的时间,我会付车费给你的。”
大中午在毒日头下等了一段时间的司机,本还想开口抱怨两句,可是当看见到后座上那女人如临大敌,万分紧张的样子,一下子也被渲染了,没再多说,直接发动引擎,车以飞驰的速度朝前开去。
车开出去一段路程后,苏悠再次朝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和车追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对司机说:“师傅真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事给耽搁了。”
“哎……我呢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知道你晚,肯定是有原因的,有一点我还是要申明的,我刚才之所以生气,不是因为多等了二十多分钟,而是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弄得我以为是哪家小孩玩的恶作剧。”司机娴熟的打着方向盘,嘴巴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