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瀚不理会她的冷言冷语,直接看向她手里,“这是什么?”
苏悠反手藏到身后,“没什么,只是我嫌热用来当扇子的白纸而已。”
“真的吗?”钟明瀚斜睨着看了眼,继而冷冷笑道:“依我看,一张能让你当街痛哭的纸,绝非普普通通的白纸那么简单。”
说着,乘苏悠不备,他已经飞快从她手里抽出那张纸放到眼前仔细看着,苏悠想去前抢,不等她碰到,钟明瀚已经狂放大笑,“原来三年前,他真的已经死了,可是……”
“可是……”苏悠淡淡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涌起一抹苦笑,“你想说现在柳颜菲身边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她一声叹息,“没听说过人有相同物有相似吗,也许,只是两个长得很像的人。”
钟明瀚没看她,继续直勾勾的看着手里的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仰天看着天,狂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还没亲手杀了他,他是不可能死的!”
苏悠已经流不出泪,神情落寞的看着在他手中随风乱舞的白纸,一声冷笑,“你跟踪了我不止一天两天了,那你应该看到昨天他对我的视而不见了,就算我拿出孩子的照片他也毫无任何波澜。”
她顿了顿,声音骤然压低,呜呜的哽咽声,像是痛到极致的野兽,泪是已经流不出了,心却依然千疮百孔,“你觉得他如果真是张奇,他会视我不见,视孩子不见吗?他不是我的张奇,我的张奇早在三年前就幻化成了一堆白骨,一堆毫无温度的白骨……”
钟明瀚没等听完她这些话就走了,苏悠愣愣看着他的背影,蹒跚中带着点颓废,好像随着张奇死忙消息的确定,他一下子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寻寻觅觅那么多年,他居然只为一个“仇”字而活。
苏悠不是他,没法理解他现在的想法,她更没时间去悯天怜地,飞快拦住一辆好不容易才出现的出租车,一上车,不等司机开口,她马上告诉他去“景江”。
车平稳朝前开去,她慢慢展开手里的纸,许久没笑的唇边勾勒过一抹淡笑,有了她的肯定,钟明瀚应该不会再去伤害张奇了。
车窗外的景色从眼前匆匆闪过,她也想起昨天在街心公园看到张奇的情景,激动过后她心里涌出浓浓的惊诧。
她早看到张奇身边站的人是谁,也知道他这次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x市,她不相信她的阿奇真的不会要她,不要他们的孩子,除非……
脑海里飞快想到了一种可能,除非他失忆了,当年在知道自己没救后,他选择以最壮烈的方式从悬崖跳下去,因为秋虹和莫琴他没死,不过却失忆了。
对,她在心里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张奇失忆了。
什么物有相似,人有相同,这只是她怕钟明瀚乘张奇失忆之际去伤害他,而找的借口。
三年来,她除了带好两个孩子,管理好“青语”,也开始弥补从小的遗憾,报了个成人绘画班。
余光无意瞥到躲在树荫后,这三年来时常会出现在她身边的人,刚好田启亮也出现了,一切都那么巧,她想,上天是公平的,以前一直是张奇在保护她,现在终于轮到她来保护他了。
坐上车后,拿过绘画笔,只短短几个线条已经在纸上勾勒出和扫描无异的图像,张奇两个名字,早刻入她骨血,不要说随便写个和铅印效果一样的名字,就算是其他字体,她也捏来顺手。
田启亮接过纸时曾疑惑过,她深怕车停在路边那会已经被人装了窃听器,不便开口,借逗弄小悠期的空当提醒他朝反光镜看去。
果然,他们的车后始终有辆车窗膜贴得深到看不清车内情况的车,在一路跟着他们,田启亮虽然在姓上,纠结了三年还是没能释然,在其他方面却是极聪明的,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知道三年等待后,再次的较量也真正开始了。
演戏而已,对当年以披着风流之名蒙混世人的田启亮并不难,他果然没让苏悠失望,不光是风月之事,就连煽情的苦情戏照样信手捏来,演得逼真。
把张谚和小悠期拜托给田启亮照顾后,她就赶去了“景江”,说实话这一路,她都很忐忑,怕张奇认出她,又怕张奇认不出她。
在走进旋转门时,她甚至已经做好假设,如果张奇真的还认识她,她肯定要狠狠心,假装不认识他,他现在只是个和三年前跳崖之人有着相同面貌的陌生人而已。
不得不说,她也很矛盾,她又怕张奇真的不认识她,怕他忘了她,忘了他们两个人孕育出来的孩子,怕他真的如四年前那样携手另外一个女人对她淡淡一笑。
她知道她身后跟着的即便不是钟明瀚本人,也会是他派来的人,再次面对张奇,1095天的日夜思念,不需渲染,不需酝酿,眼泪早已像极了绝提的洪水,顷刻间泛滥成灾。
当她从张奇清研乌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波澜,一丝感情,她的确很失望,他真的不认识她了,不过……当她仿佛被石化了般站在原地,看着他欣长玉立的背影发呆,心酸到差点当场溺死时,心里也长长松了口气。
钟明瀚多疑,而且始终躲藏在暗处,一路走来,这一系列客观真事的情况,他应该是彻彻底底相信张奇已经死了。
她现在住的地方,不是张奇留给她的别墅,而是原来她和张谚的家,也是在和张奇离婚六年后他第一次深夜前来,和换了个身份第一次出现的地方,这里虽简素,却有着她太多太多的不舍和幸福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