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笑声,在除去歌舞之外的寂静中显得太过突兀,以至于所有的目光都从苏元元身上,聚焦到了正在大笑的唐桓身上。
王二觉察到大家的异样,慌忙打了唐桓一下:“老唐啊,别笑了,大家都在看咱俩呢。”
唐桓慢慢守住了大笑,嬉皮笑脸地对大家拱手抱拳:“对不住啊各位,失礼失礼,继续啊,你们继续。”唐桓伸手的方向不是歌舞的台子,却是苏元元和小春的方向。
苏元元心中暗骂:说你是混蛋都便宜你了!
小春在一旁不满地撇嘴,盯着唐桓和王二的方向,不满地撇嘴:“什么人啊这是,长的倒是挺俊俏,却是个色胆包天的人,看他那一脸猥琐的笑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元元藏在面纱下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无妨,既然他如此给咱们赏脸,又岂能不衬了人家的意呢。小春啊,走,咱们去会会他。”
“啊?”小春一个愣神儿的功夫,小姐已经朝着二楼走去,正是刚刚那两个脸上挂着猥琐笑容的家伙。小春忙不迭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在苏元元身边陪着,低声提醒:“小姐,别忘了我们来是要做什么的。”如果因为这两个人的捣乱就让小姐的计划打乱,而且是在这鱼龙混杂的酒楼,吃亏的肯定是她们两个弱女子。
苏元元侧头看了小春一眼:“我你还不相信?大笑的那位是唐桓,身边的那位……”苏元元想起唐桓和自己见过他的好兄弟王二,“是王二,唐桓的兄弟。”
唐桓!
小春一脸不可置信地二楼方向的二人,唐桓不是栾义城里小有名气的唐大侠吗?以前没见过,但是听到过不少关于他的事迹,都是些除强扶弱的善事。可是今天看来,这也太不符合她早先心目中假想的形象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侠,怎么会是这样一副痞子的模样。
冲着唐大侠的威名,小春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心是多余的。
可是……
小春再次用不确定的目光望向唐桓,不得不把心吊在嗓子眼。唐桓这样一副谁都不敢得罪的模样,再看周围,又有几个人把唐桓放在眼里,分明都向他投去了鄙视的目光,哪里有一点而能除强扶弱的大侠风范。
苏元元走到唐桓旁边的雅座坐定,目光在唐桓身上打量了一番,才重新看向下面的台子。
唐桓一只脚踩在座位上,胳膊肘搭在膝盖上,一副悠闲的姿态,时不时拿目光扫向苏元元这边。
苏元元目光虽然在台上,心中却在纳闷儿,唐桓为何会在这来福酒楼出现,难不成也是别有用心?
再次看向唐桓,却见他正在悠悠然地打量自己,目光交汇的时候,唐桓甚至举起酒杯朝着苏元元示意,然后一饮而尽。神色虽然轻佻,举动虽然娴熟,可苏元元发现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精明和算计。
这个唐桓,究竟要戴面具到什么时候。
而后,苏元元又想到,唐桓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像他如此聪明的人,或许早就已经猜测出了自己的身份。
“这位美丽的女子,可否赏脸陪小爷我喝一杯呀?”
苏元元正在兀自出神,就听身后一声甜腻腻地呼唤,看对面小春满眼的嫌恶,就已经猜到来者并非善类。
还未转身,便闻到刺鼻的酒味儿,苏元元不觉皱起了眉头。
来人也不客气,“扑通”一声坐在了苏元元的旁边,手中执着的酒杯中大半的酒都洒在了外面,有几滴溅湿了苏元元的衣衫。
那人眼尖:“哎呀,对不起,把姑娘的衣服弄脏了,来,小爷我帮你擦擦。”说着,伸出手就要去触碰苏元元的衣衫。
苏元元站起身,向后倒退几步,目光凌厉地望向他,声音悠悠地说道:“裴公子,这点小事不用劳您大驾。”
说着,用手中的绢帕不着痕迹地擦去裙子上的酒滴,眉眼眯成一条线,却是转身朝着刚刚裴公子来的地方走去。
小春连忙起身跟在苏元元身后,心中还在猜测那个所谓的裴公子又是什么人。
裴公子看到苏元元居然去了自己的那一桌,心中甚为高兴,眼中都是精明锐利的光芒,带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厉,虽然身形不稳,谁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常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裴云天裴公子的酒量在栾义城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裴云天眯起眼睛,这次脚步极稳地走回自己的原来的座位,手中的酒杯刚落桌,就有人给他倒酒。
如此好酒量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喝醉成刚刚走路都不稳的模样,很明显,装出来的醉意,是为了更接近苏元元。然而,即便他是装的,又有谁你说他的半个不是?
裴云天笑意浓浓地看着苏元元:“你知道我裴云天的名号,想必也是这栾义城中的闺阁女子,请问,你是哪家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春一听,裴云天!瞬间惊恐的看着苏元元,心中那个叫苦连天啊,小姐啊小姐,你招惹谁不行啊,非要招惹裴云天,栾义城第一号恶霸裴云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名号比唐桓不知道大了多少倍,难怪唐桓没有将裴云天就地正法,单从气势上看,唐桓就已经弱了裴云天一大截。
苏元元感受到小春拉扯她的袖子,回头递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落座在裴云天的对面,轻声说道:“裴公子,既然是萍水相逢,有缘相见,何必要知道名讳?”
谁心里不知道裴云天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被他知道这个姑娘的身份和名字,看他今天这样子,不去向姑娘提亲反而奇怪了。
苏元元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自然不会透露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更不会将自己的身份讲出来,以免给父亲惹来祸端。
赵商贾和裴云天,这应该算是栾义城里最惹不起的两大恶主,且令人更加气愤和惶恐的是,这两家恶主偏偏暗中勾结,赵商贾惹上的麻烦,裴云天会替他摆平,而裴云天所到之处的消费,凡是赵商贾的店,一律不用花钱。
苏元元见裴云天笑的一脸奸诈和不住贪婪打量自己的模样,心中越发对他产生厌恶,可还是不得不强压制住想要掀桌子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淡定。
裴云天别有深意地盯着苏元元:“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姑娘真是好胆量,既然知道小爷我的称号,也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但凡是我看上的人,没有得不到的。”说到这里,裴云天手指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苏元元,“姑娘,该说你谨慎,不想让我知道身份,还是你根本就是耍大爷我玩儿呢?”
后面一句话,裴云天提高了声调,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沉着的目光深深地望着苏元元,企图从她的目光中得到点儿什么。
然而,苏元元只是淡淡地弯了弯眉眼,不着痕迹的地伸手抚上了桌上的酒壶,在刚刚带过来的酒杯中倒了杯酒,举杯示意裴云天:“裴公子多虑了,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早就听闻裴公子的大名,如今终于得见,小女子敬裴公子一杯。”
说着,侧过头去,不过一瞬的时间,把酒杯从缝隙中靠近嘴唇,微微掀起面纱,仰脖,一饮而尽。
裴公子见苏元元甚为豪爽,刚刚又用温柔的声音夸赞了自己一番,满眼都是仰慕之情,而自己的下马威对方丝毫无所畏惧,心中大为赞赏。回过头再看看自己的手下,即便跟了自己这么长的时间,有谁能有姑娘的这份胆量,若是有的话,那他今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用如此操心了。
而无论是凝香楼的姑娘,还是来福酒楼里的头牌舞姬,哪一个都比不上面前这一个让他欣赏。于是,裴云天在心中暗暗思忖,一定要知道她的来路,把她纳为自己的女人。
人家姑娘都已经先干为敬了,裴云天自然不能落后,为了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也是为了在苏元元面前彰显自己的豪爽,站起身子,单腿站立,另一只腿放在椅子上,拎起桌上的一坛酒直接拿起坛子“咕咚咕咚”往下灌。
在场的人,包括裴云天的下属们都看傻眼了。
试问,在栾义城,有几个人能让裴云天心甘情愿地陪酒?而且还是用坛子来对人家姑娘的一个小酒杯而已。
由此可以看出,裴云天必是看上了这位姑娘。
瞬间,苏元元在来福酒楼的地位从一开始给大家的惊艳,上升为谁也不敢得罪的潜在的“裴云天的女人”。谁也没有言明,但谁的心里都明白。
苏元元就知道裴云天会这么做,像他这样好面子又总是爱逞能的人,自然不会输给一个女人。
苏元元不知道裴云天的酒量到底有多少,所以刚刚在手拂过酒壶的时候,在裴云天的酒坛子里下了迷精,那是一种能加速人醉酒的药,就算裴云天的酒量如海,加了迷精,他也会在一个时辰之内醉倒。
苏元元的目光扫过唐桓,见他双臂环胸,如看客般看着这边的一切,仿若一切与他无关。
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小土豆,是否还会如现在这般,冷漠地看着她身陷危险之中?
然而,现在并非是想这些的时候,苏元元收回瞬间失神的目光,转而对着一直朝自己发呆的裴云天笑了笑。
“啪”的一声,裴云天将手中已经空了的坛子摔在地上,特男人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却是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又大又长的饱嗝,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有轻微的笑声弥漫开来。裴云天涨红了脸,却是朝着笑声的来源瞪过去,霎时,那些即将笑出声的人,硬生生将笑给憋了回去,极力控制颤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