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现在没邓局批准,任何人都不能接触郑晓天。他们高层在北京已经发了火,我们要再去,人家说不定得找我们部里提意见。那谁扛得住?啊?”崔仁杰的脸扭曲着,马得很难看,他就不明白,这个马士平死得也太神秘了。从任何一个角度来想,都肯定是他杀,并且是和他熟悉的人下的手,但查来查去,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屋里没其他人的脚印、指纹,没有响声,没有搏斗的痕迹,更没有在某个角落留下杀手的某根头发,或者是衣服掉落的一根丝线。崔仁杰敢肯定,就算只是杀手身上掉下来一根丝线,就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要把一个大活人吊到房梁上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个杀手还真的邪了门。如果说自杀,那就意味着马士平在发完邮件后就上吊,那似乎比来无踪去无影的杀手还不合逻辑。
“陈军,你不是在西南监狱干过吗?你以前了解他不?”崔仁杰想起来,陈军在调入国安局前就是在马士平服刑的西南监狱当监区警察,现在一晃都快十年了。
“我还在那边的时候,对马士平有些印象,这个人怎么看都不象能折腾出间谍案的人。老实巴交的,其他的犯人常欺负他。他改造很积极,所以提前一年就出来了。但他和别人都不大说话,问什么才回答什么。服刑期间,也没人来看过他。”
“他没交什么一起服刑的朋友?”黄志华不解地问,按理说,有过服刑经历的人容易互相交往。
“没有。”陈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可能郑晓天去看过他。对,我想起来了,郑晓天可能是代表单位和他要交接什么,所以监狱方面都回避了。”
“就他们两个?”
“不,还有好几个军人一起。”
崔仁杰瘪了下嘴,绕了一圈,还是等于零,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他越想越气,狠狠地把烟头掐进烟灰缸:“我就不信找不出线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凶手还是外星人不成?以后开会,没线索就不准抽烟。看把我办公室呛得,老远都能闻到烟味,熏腊肉呢?”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纷纷把烟灭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军清了清嗓子说:“其实,马士平的死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利用完后,被间谍组织杀害灭口,那这也就说明在我市,很可能潜伏着一个间谍网。尽管隐蔽得很好,但一定会露出马脚。”
听了这话,大家纷纷点头赞成,崔仁杰的气似乎也消了一大半。毕竟,如果能在西都挖出个间谍网来,那对他这个负责反间谍工作的八处处长来说,肯定是一个辉煌的成功,甚至是全国国安系统的榜样。
“二是自杀。”没等陈军说完,几个侦察员立即露出了不信任地表情。
陈军看看大家,又看看崔仁杰,笑了一下接着说:“大家可能觉得很荒唐,一个才弄出泄密案的人,怎么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自杀?还没被发现,何必自杀?为什么不等着收到情报酬金?”
“是啊,你怎么解释呢?”有人问道。
“我也无法解释。但我们要注意,马士平是一个曾经因为泄密而坐过牢的人,他知道泄密案的严重性,他很有可能觉得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早死早解脱。”
“说不通吧,既然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发什么泄密邮件。既然发了,那么他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不会是发了才知道这原来是泄密,然后害怕就自杀了。这似乎解释不通。”黄志华反驳说。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比如,他受人之托发送邮件,发了一看,那封邮件的内容是天剑计划,是泄密。”也有人赞成陈军的观点。
“那他化妆成乞丐去实验室门口干吗?”
一听这话,陈军无言以对,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发言只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已。
崔仁杰威严地扫视一遍屋里,语气凝重地说:“我个人也觉得现在还不能否定马士平自杀的可能性!”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异地望着崔仁杰。马士平可是在发完邮件几小时候就死亡了!一个刚泄密的人,就自杀,这算什么事?孙子兵法里倒有死间这个说法,但在被发现前还不至于自裁,也没有那个间谍会在没有威胁的时候就自裁。这不符合人性,而间谍都是人。
崔仁杰似乎也有些不自信:“我的意思是不能排除他自杀的可能性。老外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看起来象鸭子,叫起来也象鸭子,走起路来也象鸭子,那它就是一只鸭子。”
崔仁杰停下又想了想,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补充说:“现在至少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杀,因为没有痕迹啊?你们见过这种谋杀案吗?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什么痕迹都没有,有这么厉害的杀手吗?遗书鉴定又表明是他亲笔所写。象他这样一个生活落魄的人,自杀并非不可能。”
“那他自杀的动机是什么?如果是因为生活落魄,为什么在发完邮件后,就无法忍受这种生活,非自杀不可?”还是有人不能接受。
崔仁杰抱起双手,目光深邃看着大家。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也许,有人在那天摧毁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12
丽江自古称为“大研”,始建于宋末元初。在丽江古城,大小路面都铺着石板,经数百年风雨和来往马帮的走磨,石纹毕露,颇为别致。由于远离大都市,没有引进工业,丽江古城现在还保存得相当完好。这里的居民以纳西族为主,住宅多为青砖瓦房,大多三坊一壁,天井正方,走廊宽敞,大点的院落还有照壁,木质门窗雕饰着各种花鸟或人物图案。
林天阳举着相机,随便地四处咔嚓乱拍。轻便的旅游鞋踩在光溜溜的石板街上,让他象是回到小时候生活的小镇,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沿街的工艺品店和酒吧,虽说充满了商业气息,但早已和古城较好地融为一体。毕竟,丽江本来就是因茶叶贸易而形成的,在古时候就是商业重镇。
就在他四处寻找着能够体现丽江之美的永恒瞬间时,从一个酒吧打开的窗口,他看到了一张美丽的面孔。是她,那个让他被怀疑被审查的外国美女,那张美丽的面孔微笑着对他说“嗨”的情景一直深深印在脑海里,错不了,是克里斯蒂娜。林天阳感觉到了自己血脉喷张,似乎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向大脑传递一个喊声,“冲过去!”
此刻,他真恨不得冲过去狠狠骂她一顿,或者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扇她一个大耳光。可是他的脚却没有动,象被粘在石板街上一样。周围过往的游人并没有注意这个脸上写满惊奇和愤怒的青年,也许只有周围的纳西风情才是值得他们注目的。慢慢地,林天阳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他悄悄闪到一个店铺前,侧身观察着酒吧里的动静。
坐在克里斯蒂娜对面的人被墙挡住了,但是那个人必定在和克里斯蒂娜说着好笑的事。克里斯蒂娜开心极了,笑起来是那么好看。
“迷人的间谍,可怕!”林天阳心里说。他往前赶了两步,克里斯蒂娜对面的人已经起身,是个青年男子。那人很快消失在客人当中,林天阳只看到一个背影。他驻足想了想,还是不想再沾惹是非,便随着人流的方向,继续向前缓行。
远处传来的纳西古乐声吸引了林天阳。那是一种包含了板铃、板鼓、锣、钹等简单乐器演奏的独特的东巴音乐,节奏虽然有点乏味,但却象是马帮中头马所戴的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和这座城市的古朴相得益彰,可以让游人的心慢慢静下来,回到曾经辉煌的往昔岁月去。
游人们来了又走,一拨一拨的,可能大家急于去欣赏其他的美景,而没有注意这独具特色的古乐。林天阳却一直听着,很是喜欢。听多了无病呻吟和咿呀做态的流行歌曲,这种简单但纯真的古乐象是一杯清茶般沁人心脾。只可惜现代化和工业化让大家的心都很浮躁焦虑,整天忙着房子、车子和位子,无暇打理自己的心,也就无法懂得去领略这乐声的味道了。
当挂成一串串的灯笼亮了,街上的石板和老房子被映出一些红红的暖意。此时,顺着雪山下来的微风有了凉意。林天阳的肚子开始提意见,他背上背包,准备去找点吃的填肚子。在跨出高门槛的时候,一个东张西望的姑娘被这门槛绊了险些摔倒。林天阳出手很快,扶起了她。
“谢谢。”姑娘抬起头,脸上还显得有些惊吓。这是一张美丽的鹅蛋形面孔,黑亮的眉毛下那对眸子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浑浊。俊俏的脸上涂了些防晒霜,依然没有遮住那种粉嫩的感觉。没有擦口红的嘴唇微张着,它不需要口红的掩饰也是那么好看。洁白的牙齿象珍珠一样整齐地排列着。在这姑娘抬头的瞬间,她下巴上的那个小小的疤痕,被林天阳注意到了。林天阳的前女友的下巴上,也有一个象这样的小小伤疤。前女友说,那是小时候磕的。所以,林天阳看每个女孩,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去看人家的下巴。
自从毕业的那天,跟女友在石家庄火车站分别之后,林天阳觉得每个女孩子都不如女友。但是天各一方的距离会消磨一切,曾经的女友变成前女友,再变成另一个优秀军人的女友,然后是人家的妻子,再后来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母亲。而林天阳依然觉得只有她才是最好的,这就是林天阳一直单身的原因。
见林天阳有点发楞,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有点象我女朋友。”林天阳慌乱地解释着。
没料到那姑娘笑得似乎更不好意思了,脸上也有了一抹绯红。不管在谁看来,这种说别人很象自己女朋友的老套路的确有点过时。不过,林天阳是真觉得她象,虽然只有那个小小的伤疤都在下巴而已。这就叫初恋情结,一辈子都忘不掉,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主宰了自己,让人象个傻子一般。
“你一个人来丽江啊?”姑娘想转移一下话题。
“恩,现在不是什么背包客、驴行客很时髦嘛,我也学学。”林天阳的肚子似乎不饿了,又跟着那姑娘进了演奏古乐的大院里。
“我也一个人,”姑娘看起来不讨厌林天阳,“你刚才不是要出门吗?”
“哦,是的。我饿了。”林天阳这时才尴尬起来。他觉得应该离开,可又舍不得这个下巴上有那么个小伤疤的姑娘。
“那我们一起找吃的吧,这些音乐我不怎么喜欢。”姑娘还是笑着。
“行。”林天阳并非有什么企图,只是不由自主而已,就跟着姑娘又走出了大院。
两人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四川小吃店里找到了位置。姑娘显然被那些特色小吃吸引了,要了一小份酸辣粉和甜水凉面,眼睛还盯着其他的小吃。这些东西林天阳是吃不饱的,而且在西都到处都有,味道也比这些旅游区要正宗。不过,为了不扫那姑娘的兴致,林天阳也叫了担担面,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是哪人?”林天阳问。
“上海的,你呢?”
“我在西都。”
“哦,那是个好地方。我来之前就在西都待了一阵的。”
“那你转了一大圈啊?”
“对啊,我从上海出发,安徽的歙县,湖南的张家界,然后是重庆的石宝寨,然后就是西都,最后到丽江。然后,我就回上海了。”
“你去的都是好地方哦。那你出来得好几个月吧?”
“差不多了,你很少出来吗?”
“我出来得少,自己一个人旅游,这还是第一次。”林天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健谈起来。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这可不象年轻人。”姑娘挤着眼睛,歪着脑袋问道。
“我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出去的机会少。”林天阳随口胡编了一句。
“而且老板还很抠?”姑娘笑了。
“是。老板都扣,他不抠的话,就成不了老板。”
“哎,都这样。我们公司老加班,我真不知道哪有那么多事情,不就几个项目嘛。不说这些了。”
吃过小吃,林天阳还是感到饿。可那姑娘显然吃好了,林天阳也就没有再叫东西。走在石板街上,林天阳把脚步放得很慢,象是在散步一样。姑娘还是东张西望,对两旁的所有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摸下这个,看下那个。在林天阳看来,她和五六岁的小娃娃没什么两样,而他没有发觉的是,自己在心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扮演一个守护者的角色。
“终于到了,我就住这家客栈。”姑娘象是走了很长的路,而林天阳却感觉这路怎么突然就结束了,把他从某种令人神往的地方一下子拖回了现实。
“那你回去休息吧。”林天阳说得比较勉强,明显能听出有些不舍。
姑娘说了句好的,就甜甜地笑着转身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林天阳鼓起勇气问。
姑娘灿烂地回眸一笑,甜甜地说道:“李芬妮。我们明天一起去雪山吧,你帮我背东西哦。”
“好的。”
这一晚,林天阳梦见自己回到学生时代,梦见女友的笑,还梦见学员队领导警告他不许谈恋爱,否则,等毕业就把他们分到天南海北。
这一晚,也是幸福的一晚。
13
在北方的一个秘密军事基地里,杨知诚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得出,他已经有几天没休息好了。
自从西都国安局调查激光实验室开始,杨知诚就没怎么睡好过。他是不大相信激光实验室有问题,并且在及其秘密的条件下,他获得了邮件的副本,早就证明此次泄密事件与科技情报系统无关。可没等一天,A国秘密管道就传来的消息,确定激光实验室的单兵激光器资料全部泄露。
这非同小可!一个绝密武器资料全部外泄,这不简单。激光实验室的安全保密工作一直由科技情报局驻西都情报站负责,安全措施设了一道又一道,按说没理由会泄密。而且,掌握全部资料的只有课题负责人郑晓天,单兵激光器的全部资料都存储在他的电脑里。而能接触这台电脑的人除了郑晓天,就是林天阳。这是个小学生都可以理解的算术题,不是郑晓天,就是林天阳,或者两人一起,把资料带出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