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华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们了解他准时交费后,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是我们太不仔细了。”然后他又不解地问:“崔处,他13号提前交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他一直准时交,只说明他一个知识分子,很在乎不欠别人的。还能说明什么呢?”
“那我问你,他为什么要在13号的半夜去提前交?”
“嗯……”黄志华支吾了一会儿,说:“他计划要跑?”
“算是一种可能。马士平是个知识分子,有不欠别人什么的心理。还有什么可能?”
“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死,提前交费算是做个了断?”
“对咯!”崔仁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你这话才说到点子上了。你想想,如果他是想第二天跑,只是出于不欠人钱的品德,都那么晚了,白天再交也不迟。如果他是想半夜就跑,他回去肯定得收拾东西吧,收拾东西的声音能躲过那些邻居大娘的耳朵吗?”
“对呀!”黄志华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既然晚上没有什么动静,那他不会是想半夜跑,白天再跑的可能性由于他急着半夜交费,可以排除掉。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只是出于一个交代,一个了断!”崔仁杰显得很兴奋,拳头紧紧攥着。
“那他是自杀?”黄志华惊异地问。
“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崔仁杰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
“他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如果是他杀,那就意味着马士平知道有人会来杀他,或者是自杀。”黄志华想了想,接着崔仁杰的思路补充说道。
“对!这是关键。邓局要我们继续调查他的社会活动,这是正确的思路。如果是他杀,那么杀害他的人必定是他所熟悉的。只要我们继续挖下去,总会找到他熟悉的那个人。”
09
林天阳一直被关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除了有人送了两次盒饭外,一直都没人管他。他也索性在床上躺着,还睡了一会儿。
就在不远处的房间内,杨知诚走进去,坐在监视器前的曾敏等人立即起身。杨知诚点点头,示意大家继续工作。
“林天阳就这么躺着?”
“是。这小子心理素质真好,换了别人肯定睡不下。”
杨知诚笑了一下,问曾敏:“你们去监狱了解到什么?”
“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他家里和办公室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我们去调查过,他的邻居说他的确每天都要晨跑,晚饭后也要去散步,都是在浣花溪。”
“恩,那把他放了,让他回去安心工作。”
曾敏不由得一楞,搞不懂领导这唱的是哪出戏,这思维转换也太突然了。不过,杨知诚不说理由,曾敏也不敢问,只能立即执行。
“还有,随口告诉他,我们没发现什么问题,所有人明天都撤回北京去。”
杨知诚又看看监视器屏幕上的林天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当林天阳走出招待所时,不解地问陪他一起出来的曾敏:“这算什么?是我无罪释放了,还是假释?”
“说哪儿的话呀!找你来就是问问情况,由于涉及机密,才把你请到这儿来问。不然的话,在你们单位就说清楚了。”曾敏看着别处,避开了林天阳的目光。
“可这几天不是审查我吗?”
“现在没事了,该调查的我们都调查了。没事了,你回去安心工作吧!”曾敏把目光转回到林天阳身上,还友好地帮他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弄得林天阳云里雾里一般。
“你们找到泄密源头啦?”林天阳扬起眉毛,显得有些挑衅。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我们查了这么久,没查出什么问题,明天大家就收队回北京。你就安心回去吧!还有,单兵激光器泄密的事,你无权对任何人讲,记住!”
林天阳再三想问出个结果,可曾敏就这么两句,只好一步三回头,半信半疑地离开,生怕曾敏又把他叫回去。
走到一个岔路口,林天阳停下来回头看看招待所,曾敏早已不知去向。
“林天阳?”冷不丁一个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是国安局的陈军,正从杂货店买了包烟出来。
“哎,人吓人吓死人的噢,你这一叫把我神经都吓崩溃了。”林天阳心正虚呢,陈军这一叫,是把他吓得不轻。
“不会吧,一个招呼都能把你吓着。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眼神都有点木了。”陈军的嘴角窃笑着。
“倒霉呀,喝水都能塞牙缝!哪像您这个大侦探这么悠闲!”林天阳对陈军没什么好感,正是陈军去查的实验室,才弄得他被审查了几天,现在又不明不白地放出来。
陈军被这几句带刺的话弄得挺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转了个话题:“你这是上哪?我的车就停在路边的,我送你去吧?”
见陈军这么热情,林天阳也不好老绷着脸,便跟他上了停在路边的奥迪A6。
“国安局待遇不错啊,每个人都弄辆奥迪A6开。”
“说什么呢?也就几辆,你上哪?”陈军还是保持着微笑,很具有亲和力。
“回家,浣花溪那边。”
“行。”
路上,林天阳忍不住问:“那个泄密邮件的案子,你们查得怎么样了?能给我透露点内幕不?”
“呵呵,现在还没法说。我是一头雾水,所有的东西都找不到直接证据。”
“那对马士平的死,你们是个什么结论?”
“还没结论。真可惜,他过得好像很不容易,一直都挺走霉运的。”
“我刚才还不就说,人要倒霉呀,喝水都能塞牙缝。真的,你别不信。”林天阳说得一本正经,陈军还是笑。
“你有什么霉可倒啊?瞧你说得那么悬乎。”
“别提了,我就是早晨跟一个老外打了声招呼,就被审查了好几天,还不知道完没完呢?”
“哟,那可是大事!”陈军马上严肃起来。
“什么大事?”陈军的表情弄得林天阳也紧张起来。
“你想啊,现在你们单位涉及到了邮件泄密案,在这个关口审查你,那不是怀疑你吗?”
“那又怎么样,我什么都没干,怕什么?”林天阳的额头愤怒地皱了起来。
“你们单位也是,现在这年月,和老外打个招呼算啥呀!那满大街的都是老外。”
“就是啊,是人家先给我打招呼,我礼貌地回了一下,就审查我,什么事啊!”
陈军一听,警觉起来。“你被监视啦?”
“估计是。”
“就为这么点事?不能吧?”陈军一脸惊愕。
“那还有啥呢?”
“你能接触郑工的电脑?”
“能啊。不过泄密邮件和我们单位的东西没关系,局里没查出什么问题,明天就撤回北京了。”
“谁说没关系,邮件上是天剑计划的内容,就归你们管。”陈军斜瞟了一眼。
“什么天剑计划?我自从分到这工作,就是最近出了泄密邮件我才知道有这么个天剑计划,跟我们单位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天阳一直在强调没关系,他是真不想和泄密事件扯上瓜葛。
“天剑不是你们在负责?”
“不是。”刚说完,林天阳想起,天剑计划是最高军事机密,便马上闭了嘴。
“那也难怪,我们查邮件的案子,一直云遮雾绕的,我总觉得是天剑的原因。”
说话之间,车已到了林天阳的住处。陈军谢绝了林天阳客套的邀请,潇洒地挥了挥手开车离去。
望着车后冒出的那溜白烟,林天阳嘟囔了一句:“天剑?”
10
次日清晨,林天阳到办公室先和刘丽报了道。显然,刘丽已经得到了局里的通知,知道她已经解除对林天阳的审查。
“没事就好,这几天弄得我都紧张兮兮的。”刘丽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用女性领导特有的口气说道,也算是安慰。
“他们也太那个啥了吧,不明不白地把我弄过去,又不明不白地让我回来,这算什么呀?”林天阳还是忿忿不平。
“你也别抱怨,组织上找你了解情况是工作需要,因为牵涉到泄密案,才把你找过去,我们每个人面对组织上的调查,都只能无条件地配合。你以后要多注意一下,不该打招呼的就别理,咱们是现役军人,是从事情报工作的,得比普通人有更高的警惕性。”
林天阳早知道是刘丽会这么说,只是觉得实在有点冤,才抱怨了一句。他嗯了一声后,就离开情报站,开上猎豹直奔激光实验室而去。
郑晓天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这彻底颠覆了林天阳印象中的那个埋头于科研之中的科学家形象。在他的记忆里,郑晓天是从不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的,现在一张报纸一杯茶,倒活像一个技术官僚。
“郑工!”听到林天阳叫自己,郑晓天才把眼睛从报纸上移开,招呼林天阳进来,并热情地给他泡了杯茶。
看来郑晓天的心情异乎寻常地好。几句寒暄之后,林天阳直接切入主题。
“郑工,你知不知道天剑计划的情况?”
刚抿了口浓茶的郑晓天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林天阳忙起身给他拍背,郑晓天摆摆手。等他稍微喘了口气,看着林天阳期待的样子,又不禁笑了起来。
“小林,你怎么突然对天剑计划感兴趣了,以前你可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哦。”
“你不也开始看起报纸了吗?这也不象我们一贯兢兢业业的郑工哦。”
“呵呵,那倒是。单兵激光器的课题也完成了,所以,现在也就是看看报纸。另外我的转业报告已经批了,等工作正式一交接,我就回家专心照顾孩子去。”郑晓天轻松地说道,但随即又转身上下打量着林天阳。
“按说呢,你也不是外人,但我真的无可奉告。有关天剑计划,我一无所知。”郑晓天耸耸肩膀,一脸无奈的样子。
“不会吧,以前就是激光实验室在弄天剑计划。你怎么也多少知道点?”林天阳说这话时,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跟个小骗子一样在套话。
“真不知道。”过了一会儿,郑晓天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冤啊,心里憋了口气,都是这个天剑计划弄的,”林天阳还是忿忿不平,“那封泄密邮件上是天剑计划的发展纲要,我觉得我这次被内部调查,就和这个天剑有关。”
一听到林天阳也被调查,郑晓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过了许久,他慢慢坐下,目光又落到报纸上,“这么说,我们都被调查呢。”
“可郑工,你说这天剑跟咱们这一点关系都没有,连你都不知道,凭什么查我们这呢?去查邮件不就完了吗?”
郑晓天扶了扶眼镜,捧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慢地呷了一口。“要说一点关系没有,那当然也不是。”
“那是?”林天阳疑惑不解,郑晓天终于承认了他是知道天剑计划的。
“那封邮件的内容我也看过,毫无疑问,是天剑计划的发展纲要,这是马士平和我一起做的。当年就是在这里,又没空调,我们两个忙了整整一个夏天,才弄出这份计划。”郑晓天的眼前已经浮现出自己当年年轻气盛的样子,一腔热忱地想做出些惊天动地的成就来。可没想到的是,就在总部还在研究时,却出了马士平泄密未遂案,这对他是个极大地打击。之后,郑晓天便把心思用在消化吸收国外的先进激光技术上,不再去想那个曾经让他狂热得做梦都在想的天剑。
“那你应该了解天剑的吧?”林天阳试探着问。
“我知道的,和马士平知道的一样多,都仅限于那封邮件上涉及的内容,这不,你也看过邮件,应该也知道了嘛。”郑晓天又悠闲地喝了口茶。
林天阳这时想起曾敏说过,单兵激光器也泄密了。望着面前的郑晓天,他很想说出真正泄密的是单兵激光器,但终于还是忍住了。这可是曾敏打过招呼的,一旦他们听到单兵激光器已经泄密的风言风语,不用排除法都能马上知道是他说出来的。因为局里这次调查搞得这么神秘,很可能连刘丽都不知道其原因是在单兵激光器,而不是那封邮件。邮件上仅仅是天剑的发展纲要而已,并且是十多年前的东西,也许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见郑晓天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林天阳便到实验区仔细检查了每一道安全程序,希望能发现点什么。但他显然很失望,这里的每个设备,每道程序,都还是象往常那样精密地工作着,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间谍也别想从这里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可是,单兵激光器还就是从这里泄露了,并且还把他给卷了进去。
“为什么会把我莫名其妙地放了?”林天阳心里问自己,“是找到泄密源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从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传来知了烦躁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象是这群昆虫的大合唱。不会是这群知了偷了单兵激光器吧?林天阳心里好像是给自己讲了个笑话,这想法只适合于科幻电影。
“干脆什么都不想,反正曾敏说已经都结束了。正好出去玩玩,这段时间太晦气了。”林天阳想到这儿,心里立即高兴起来,“去哪呢?”
“丽江!”林天阳对着那只知了高兴地喊了一句。
11
浓浓的烟雾呛得崔仁杰连连咳嗽。在他的带领下,八处的侦查员个个都是大烟枪。只要邓中民和其他局领导不在场,每次的案情碰头会就都跟水泥厂的烟囱一样,不停地冒着浓烟。这个人掐了烟头,那个人的打火机又“啪”的一声点燃了香烟。每次的案情碰头会,烟雾的浓度和破案的进度成反比。烟雾淡,则表示进展顺利;烟雾浓,那八成是碰到硬骨头了,害得大家用香烟来提神。只是这次的碰头会,烟雾太浓,弄得老烟枪崔仁杰都有点架不住。
这几天来,国安局加大了排查力度,连马士平在监狱的情况都查了个遍,但还是一无所获。各种线索之间都是孤立的,或者它们本身就不能称之为线索。只是监狱方面无意中反馈的信息让崔仁杰心里迷惑起来。他很奇怪,军事科技情报局为什么会去查马士平的档案,不是已经搞清楚这次的泄密案和他们无关了吗?
“从现在的情况看,马士平几乎没有朋友,可能也就跟郑晓天有很少的来往,我看,是不是去找郑晓天了解一下?”黄志华在吐了口烟后,提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