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以为爱情是一件需要靠缘分才能促成的事。直到现在,我依然这么觉得。可相亲,在很大程度上说,不靠谱,功利性太强,大家都是奔着彼此的条件而去。而除去条件下的光环,有谁愿意爱你最初的容颜?
但生活就是这样,不靠谱的事接二连三地来。
两天后,苏嘉怡打电话给我,也说安排了一场见面。
我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苏嘉怡气炸了,跑来单位找我。
中午休息时分,我赶紧将苏嘉怡堵在了大厅门口,不给她上去。
她气呼呼地说:“别不知好歹啊!这次介绍的这个条件可是NO.1”。
又是条件!
苏嘉怡罗列出条件:“香港人,做珠宝生意,全国开了几家分店。”
“姑姑。”我求饶地说,“我真的没兴趣。”
“你别忘记你身上背负着100多万的巨债。”苏嘉怡戳我的痛处,“我那10万,我也不急着让你还,但你每个月要供5000多,哪里撑得住,我这不是雪中送炭吗?”
“那男的一把年纪了吧?”
“胡说!今年才32,风华正茂。”
“32还不结婚?”
“有钱人,挑着呢。”
“那他肯定看不上我。”
“不一定,就试试呗。”苏嘉怡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妄自菲薄,这种事情纯粹靠撞运气。运气来了,就成了。”
“介绍给李锐吧。”我说,“你看你之前介绍的那几个,严重不靠谱,这次弄个靠谱的给他。”
“你傻啊?”苏嘉怡狠狠地敲了下我的额头,“肥水不流外人田,懂吗?”
我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脑袋,无可奈何地听从了苏嘉怡的安排。
为了采访好乔墨阳,我这两天认认真真地看资料、列提纲,生怕第一次采访就黄了。现在的老总挑得要命,没做足功课,还真不敢轻易和他交谈。
周五上午十点,我准时出现在乔墨阳的公司里。
等了半个多钟头,他的秘书才走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乔总上午都在开会,不方便接受采访。”
我真想骂人了,第一次采访就被放鸽子。我不高兴地问:“那什么时候有空?”
“你先回去吧,到时我们会通知你的。”秘书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留下名片,讪然地离开了。
乔墨阳给我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我记得之前在广告公司时,就知道他是一个异常挑剔的客户。我们写的文案,一般情况下,至少要前前后后修改三次,而且每次还必须有亮点、有新意,否则进不了他的法眼。所以每次接他的单时,全公司的人都高度紧张。很多时候,林春香还亲自操刀,势必将他服务得妥妥帖帖。没办法,拿钱办事,遇上再挑、再无理取闹的主,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谁叫我们是吃一口饭的?
这次以为能一睹乔墨阳的庐山真面目,不料丫狂到这地步。没时间接受采访,好歹亲自出来解释一下吧。这倒好,不仅不露面,还让秘书摆着脸下逐客令,着实让我心里不爽。
我发誓下次见到乔墨阳,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
回到公司,我无精打采地对着电脑,大脑一片空白。自从来这公司上班后,我一直进入不了工作状态。每天无所事事,聊Q、上网找找资料、复制粘贴打发时间,就为了赚那5000多元的工资,然后再还5000多元的房贷,年复一年下去,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
或许连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都认为我是一个彻底的傻瓜,认为以我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支撑这种生活,所以才纷纷介绍男人给我。问题是,男人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女人的命运吗?当女人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悲哀?
经历了顾小辰的事后,现在的我不再轻易相信男人、相信爱情。与其找一个男人解决生活的后顾之忧,倒不如自立自强,靠自己去追逐幸福。这样想到,我突然又充满了斗志。
苏嘉怡安排的见面尽管在我看来,是一场很无聊的活动。但为了不落她的面子,我还是咬咬牙见面了。
咦,这次出乎我的意料,感觉有点靠谱了!
那男人,西装革履、戴着副金丝框眼镜,温文尔雅、气质迷人,果真像钻石男。
第一印象很好。
但我今天打扮得很随意,穿了一件T恤和牛仔裤,一条马尾松松垮垮地束起来,没浓妆艳抹、没亭亭玉立,看得苏嘉怡眼里冒火。她在电话里三番五次交代,让我一定要穿得漂亮点、时尚些。最好穿上她曾经买给我的一套雪丝纺裙子,再搭配韩国版高靴,这样才显得高挑,不然以我的身材,绝对不能示众。
我将苏嘉怡的话当成耳边风。今天见到这钻石男,我心里暗暗后悔,心想我这村姑模样,肯定让他鄙夷了。
苏嘉怡倒是很会说话:“呵呵,我这小侄女啊,一向崇尚自然清新的装扮。她平常很少逛街的,勤俭节约、特贤惠,不像其他女孩子,就喜欢买衣服、买首饰,打扮得像妖精似的。”
钻石男点点头,笑容可掬:“朴素才好。我就喜欢朴素的。”虽说是香港人,但钻石男的普通话说得还挺标准的。我又加多了一层好感。
苏嘉怡的脸上立即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还给了我一个媚眼,意思是这个估计有戏了,让我积极表现下。
我有点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展示自己。
苏嘉怡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心想,就随便聊聊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有钱人喜欢什么样的话题,就胡乱说说,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拉倒。我对嫁个有钱人没太大的欲望。
于是我说道:“是啊,我这个人很闷的,平常很少逛街,除了工作就是宅家。”
钻石男微微一笑:“那苏小姐在家里一般做什么?”
“看书、上网看电影啊。”
“哦。”钻石男点点头,“平常喜欢去看音乐会吗?”
“我哪看得起啊。一张票都这么贵。”
我刚说完,苏嘉怡就剐了我一眼,赶紧补充道:“有去看的。一有空我就拉她去。”
见鬼。苏嘉怡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她倒是经常去看音乐会,可惜不是拉上我,而是和她的宝贝女儿赵妍。
说起赵妍,也是一人物,她继承了苏嘉怡身上的全部优缺点。这小妞今年23,出落得像一朵花,大学四年,就顾着谈恋爱,其他一事无成。她还美其名曰这样做是不要浪费青春。要在该恋爱的年龄就恋爱,因为青春是短暂的。为此逃课、补考,司空见惯,最极品的是谈了八个男朋友,平均速度是半年换一个。
我当初义正言辞地批评她:“你以为男朋友是手机吗?更新这么快?”
她还笑嘻嘻地回应:“手机我可是两个月换一部的。”
听说赵妍最近又搭上了一男生。不过我没打听什么来路,对赵妍的破事,我实在不感兴趣。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问我们要添加什么饮料。
钻石男笑眯眯地说:“要红酒吧,红酒美容。”接着他转向我,问道:“苏小姐,平常爱喝红酒吗?”
我摇摇头:“很少喝。”我说的是实话,我家开茶叶店,从小到大我就只喝茶。不知道我的这个答案是不是让钻石男不太满意,他低下头看着酒杯,没有说话。
等服务员斟满酒后,钻石男的脸上重新恢复笑容:“苏小姐,忘记问你了,你今年芳龄多少?”
“25”。
“25?”钻石男反问,“属虎?”
“对。”我点头。
他的眉头顿时一皱。
我不明就里地问:“怎么了?”
“苏小姐——”钻石男表情有点严肃地说,“我这个人说话很直接的,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和苏嘉怡都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钻石男说:“我们的属相不太合。”
“为什么?”苏嘉怡问。
“苏小姐属虎,我属羊。在我们香港,是最讲究男女双方的八字的。你们说迷信也好,胡说也罢,但我们就相信和遵守这一规则。”
我还是不明白:“虎和羊又怎么了?”
“你还不懂啊?”钻石男解释,“羊入虎口嘛。我们一般不敢娶属虎的女人,太强势了。”
我一听,怒火直烧:“你看我很强势吗?”
“看你的样子倒不像。但——”钻石男一脸肃穆,“你的属相还是让人害怕,我以前有一朋友,就出过这种事,也是娶了一属虎的女孩,结果结婚半年就——”
我噌的站了起来,气得说不出话。神经病,我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还说是老总,没想到和顾老太太一样,这么迷信。
苏嘉怡赶紧拉了拉我。
我甩开她的手,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失陪了。”
25岁,站在青春的尾巴上,我的容颜确实渐渐不再年轻。李锐说,这不是我们女人的问题,找不到合适的,是因为我们太优秀了,那些男人太平庸了。可我不敢这么说,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我渴望有一份温暖的爱情,但为什么现在的我越来越无力地感觉到,爱情这个词离我太遥远,甚至太飘渺,我根本都抓不住它?
苏嘉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里流露出无限的惋惜:“哎,多好的条件啊,就这样吹了。”
我说:“这能怪我吗?”
苏嘉怡叹气:“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他告诉我,你朴素的外表挺打动他的,感觉你和其他女孩不一样。但对你的内在条件不太满意。”
“什么意思?”
“他说你没啥品味。”
我冷笑一声:“喜欢听音乐会、爱喝红酒,这就叫品味?我告诉你,这叫附庸风雅。”我没说错,苏嘉怡就是一个例子。她每周都和赵妍去听音乐会,可我不知道她们听出什么名堂来。
上次我故意问赵妍:“世界名曲《夜曲》是谁写的?”
赵妍一愣,惊讶地看着我:“这你都不知道?”
我呵呵一笑:“你知道,那你说。”
“方文山啊!”赵妍还煞有介事地补充,“周杰伦的歌不也这样唱道吗,‘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
我当场就雷倒了。
苏嘉怡也知道我在暗指她,于是在电话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也说了,这不是最主要的,品味可以慢慢提升嘛。”
“是的。最重要还是我和他的属相相克。”不提还好,一提我就大为恼火。难道属虎的女人都嫁不出去吗?林志玲不也属虎?她还堪称“台湾第一美女”呢,怎么不见得没人要?
我没好气地对苏嘉怡说:“姑姑,拜托你以后不要叫我去相亲了,我真的怕了。”
“你才相了几次,就怕了?我和你说,相亲就是这么回事,越怕你越要去看,多看,多比较,你才清楚自己想找什么类型的,也才能在比较的过程中,挑出一个最适合、最优秀的对象。”
“我感觉很不靠谱。”
苏嘉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繁嫣,你以为找对象这么容易啊?一相就中?不花点时间和心思,哪能嫁的如意郎?”
“感情的事靠缘分,强求不来。”
“你不走出去看,难道缘分就掉到你头上?”
我长吁一声,终于体会到了李锐内心的痛。
苏嘉怡安慰我:“没事,咱们再接再厉,下次姑姑再介绍个好的给你。”
李锐帮我介绍了份兼职。其实要多亏林春香,他听李锐说起了我现在的处境不大好,就处处留意兼职的机会给我。前两天,他们公司又接了乔墨阳的一单业务,说在北京怀柔那边兴建了一整栋公寓,需要张贴大幅的广告语。林春香知道我擅长写这类东西,就私下向乔墨阳推荐了我,乔墨阳一口答应了,而且给的条件很丰厚,只要写得让他满意,酬金3000元。
我一听,心花怒放。近百字的广告语,报酬就这么可观,真的比我每天在这里起早贪黑上班要强得多。
我爽快地应承了。
可在单位里干私活,终究要低调点。但再怎么低调,该出事还是得出事。
那天,我完成好兰花指布置给我的工作后,就悄悄翻开了李锐拿给我的关于新楼盘的详细资料。
正看得起劲,合计怎么写时,眼前的资料上突然现出一大块阴影,我吓得立即回过了头,只见办公室主任冯中华正眼神犀利、表情恶毒地盯着我。
冯中华,别看他起了个爱国的名字,可样子就像十足的汉奸,总梳着个二八头,翘起两撇小胡须,极其猥琐。
冯中华的管理也堪称苛刻,每天上下班时间,他都拿着一把椅子,在打卡机旁正襟危坐,让我们严格遵守时间,稍微迟到、早退一分钟,就扣工资,往死里扣。同时,他还经常巡逻办公室,不给我们喧哗和做其他私事,像班主任对待小学生一样,令我们极其反感。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冯中华,他阴沉着脸,半天都不说话。
兰花指赶紧走了过来,对着冯中华赔笑脸:“主任,你看我们最近的工作也不是太多——”
冯中华没做声,而是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资料,冷冷地念道:“朝阳地产有限公司?”
我立即起身:“主任——”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冯中华严厉地打断我。
我看了一眼坐我身后的林娅丽,她的眼里全是挑衅和幸灾乐祸。
我的心隐隐作痛,想到如果我被开了,那怎么供楼?
冯中华望了望我,那眼神凌厉得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颤巍巍地站着,听他说话。
“你就是来了一个多月的新员工吧?”
“两个月了。”我小声地纠正。
“快转正了。”
“嗯。”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定?”冯中华白眼一翻,“在我们这里,只要触犯了公司管理条例的,我们随时可以让他走人。”
“主任,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说到这里,我的鼻子不禁发酸。
“以后你要记得,在我们公司工作,是不允许接私活的,更不允许在办公室堂而皇之地干私活。”冯中华瞪了我一眼,“念你是初犯,而且平常表现还算不错,这次就惩罚一下,不追究你的其它责任了。”
“怎么惩罚?”我虚弱地问。
“扣工资,你去看下办公室管理条例,像你这种情况,要扣500。”
我的头有点疼。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一下子没了500元,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乔墨阳公司的资料,我按捺不住难过。这个乔墨阳,看来我也和他相克,怎么和他一沾点边,就会倒一下霉?
兰花指走过来问我事情的结果。
我愁眉苦脸地说了。
他一声叹气:“繁嫣啊,别看我们这个编辑部才4个人,可里面的水浑着呢!”
“什么意思?”
兰花指使了个眼色给我,暗示我出去说。
我和他走到天台上。
兰花指告诉我,刚大学毕业那会,他也很单纯,不太懂办公室政治,所以受了几次伤。
“什么伤?”我不明白他的话。
“也像你这样呗。遭小人算计、陷害。”
我轻声地问了句:“怎么今天冯主任这么巧就看到了我在干私活?是不是林娅丽告密的?”
“除了她和曾艳娜,还有谁?我们也就才4人。”
“林娅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直纳闷,自打我进这公司后,林娅丽和曾艳娜两人就对我充满了敌意,处处看我不顺眼,和我过不去。
兰花指解释:“理由其实很简单。林娅丽比你早来一年,一直觊觎主编的位。”
“主编不是你在做吗?”
兰花指叹气:“我迟早要走的。”
“为什么?”
“我顶多在北京呆两年。”兰花指幽幽地说,“在这座城市,我买不起房。只要没有房子,我在这里就没有根,没有归宿感,所以迟早要离开的。”
我记得兰花指告诉过我,他来北京已有两年了。那他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吗?
兰花指看出我的心思,就点点头说:“没错,我准备要走了。”
“去哪?”和兰花指相处了两个月,我觉得他人品挺不错的,虽然有些娘娘腔,但为人处事还挺爷们的。
“回老家吧。”兰花指朝我笑笑,“回我们的小镇去,起码买得起房子,娶得上老婆。”
“真的?”我问他,“你不写作了?”
“写啊!不过这种事能成就成,不成也没办法。”兰花指眺望远处,目光深邃,“我只是想回老家过一种安逸的生活。不然一个人在北京打拼,没什么意思。”
我记得刚毕业时,我的一个导师和我说,要想清楚以后在哪座城市扎根奋斗。我那会还没考虑得太周详,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后来为了和顾小辰在一起,我留在了北京。再后来又为了一套房子,我最终选择了北京。一步步走到今天,说不上后悔,只是觉得有点无奈。感觉人的命运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牵着在走,茫然地走,看不到前方的路。
兰花指见我不说话,就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在北京奋斗吧。如果还想在这单位干,以后就多留个心眼,提防下那两个女人。”
“好。”我点头。
我承认,我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在广告公司时,我就和李锐大大咧咧的,从不考虑办公室政治、人情世故等这些复杂的问题。我们只是一味埋头苦干,以为只要凭借做事的能力和态度,就能在这社会上生存。可是,我进来新单位后,遇到了林娅丽,她的嚣张告诉我,要想在这个社会生存,光懂做事是不行的,还得会做人。
看来,我还不会做人,还需要一步步地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