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事情办得很利索,几乎是在吃吃喝喝中就办好了。在酒席上,钱正奎和杜鹏程分坐正副宾,刘叶在钱正奎下首,副县长是钱正奎哥们儿,做主陪。主陪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刘叶心疼不过,便偷偷把钱正奎的白酒换了,倒上白水,她以为这些小动作没人发觉,其实人人都看在眼里。副县长同钱正奎相扶着去洗手间,在便池边上,副县长说道:“嗨嗨,老兄真是宝刀不老呀。”
钱正奎打着哈哈说:“哪里哪里。”
“有佳人心疼,艳福不浅。”
“哪里哪里。”
回到酒店,钱正奎趴马桶边上哗哗地吐,等他一气吐完,感觉又是神清气爽。
“你还有这等本事?”刘叶感到不可思议。
钱正奎笑不作答,起身把她拥进浴池,又撩起她的上衣,一口便噙住了那枚粉紫的葡萄。刘叶轻声呻吟着把自己的短裙和三角裤撕扯下去,又去扯钱正奎的腰带,钱正奎把刘叶抱到床上,轻车熟路地挺入了她的身体……
这天十点钟,小枫来到海州正达公司。昨晚,她接到钱正奎电话,要她今天十点左右过来找杜总。
小枫把车停好,下车,回转身,刚想迈步,却看到了从迎面台阶上下来的赵西迪。
怎么会是他?常常,在静谧的夜里,她会想起他,温柔的一握,指缝间的麻酥,胸前的温度,还有让人心惊肉跳的两个字“想你”,这些让小枫知道,那个男人是喜欢她的。有好多次,在姚茉莉津津乐道于同男人们的故事时,小枫都想把她和赵西迪的事说出来,但想想,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姚茉莉不论再疯再闹,但她总有个谈恋爱的罩子罩着,而她丁小枫,同男人有任何感情纠葛,那就是玩婚外情玩暧昧了,虽然,社会文明进步到此,对有些事已有了足够的包容,但毕竟是不太磊落的。
四目相对,丁小枫突然慌乱起来,自从“紫林轩”分手后,那个曾胆子大到对她搞过多次偷袭动作的赵西迪,却再也没只言片语。慌乱中的丁小枫画蛇添足般地回身按了下遥控锁,等再转过身来,赵西迪已然到了面前。
“小枫。”赵西迪轻声叫道,说不清心里是何种滋味。那晚从“紫林轩”回来,当祺佳像小猫一样蜷在他腋下睡去的时候,赵西迪就想好了,他与丁小枫的暧昧必须打住了。但是,丁小枫的笑,丁小枫袅娜的身姿,丁小枫绵滑的手,却时时在眼前滑过,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他就要同祺佳结婚了,这对祺佳是不公平的。他之所以对婚事一拖再拖,其实就是因为丁小枫的出现,他觉得,他对祺佳的爱集中不起来了,或者说,他本来就没爱过祺佳?
那晚,赵西迪重回理智,他清楚地认识到,当务之急,他必须把丁小枫像毒瘾一样戒掉。于是,他便去了乌镇和周庄,回的时候又去了太行。这十几天里,他把自己弄得很忙很疲惫,写生,会朋友,喝酒,聊天,行走,他以为已经把小枫放下了。可是,这会儿看到小枫从车上走下,他觉得脑海里轰隆隆倒下了一座堤坝。
小枫觉得,眼前的赵西迪,同前段时间有一点点不同,是哪儿呢?啊,是他的下巴,是的,他的下巴上泛起了一层青青的胡茬,再配上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啊,小枫心里莫名地悸动了一下,她想到了一个词“性感”。
是的,男人也会性感呢。
小枫想,借款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为好,因为姐夫的关系,这是件很微妙的事情,便强作镇静说道:“我来办点事情,你是?”
“化缘。”赵西迪坦诚相告。他说市里要艺术馆搞一场画展,但资金问题得自己想办法,他这是来做化缘的和尚来了。
小枫笑了,赵西迪也跟着笑。这时,有人从旋转门里出来了,小枫觉得不宜在此地久留,便说道:“上去了啊,再见。”不待赵西迪回答,丁小枫便噔噔地迈上了台阶。
赵西迪满眼惆怅地望着小枫的背影。
杜鹏程正抱着手机打电话,听到有人敲门,忙收了电话喊请进。见一曼妙多姿的女人站在面前,心想,钱处夫人水桶般肥胖,而眼前的女人……这对比也太鲜明了吧,遂迟疑道:“你是?”
“我叫丁小枫,我姐夫钱正奎。”
“快,请坐请坐。”杜鹏程居然有些手足无措,就起身去给小枫倒水。
“不用客气,杜总,给您添麻烦了。”丁小枫边说边去接杜鹏程递过来的水,然后环顾着屋里的字画说:“杜总好雅兴。”这时,她已把眼前的杜总与那晚在紫林轩门前的男人对上了号。
杜鹏程朗声笑着:“附庸风雅。”
丁小枫不懂画,可她也看出个好坏,她正面对着的是一幅题名叫《深秋图》的国画,层林尽染,薄雾,黄叶铺地,山峦虚成雾色,让人看了心里有些莫名的伤感,丁小枫忍不住细看了几眼,这一看,她就看出了印章上的那个“赵”字,会不会是他?再看,果真是“赵西迪印”四个篆字,丁小枫心里就“怦”地动了一下。
接下来的事情办得很顺利,杜鹏程早把一百万的银行卡准备好了,丁小枫只需写一张借据就行。期限是一年,按银行同期存款利率,在写利率的时候,丁小枫坚持写上,这也是钱正奎交代好了的,一定要连本带息一起还。
写完借据,杜鹏程把银行卡的密码告诉丁小枫,说:“祝生意成功。”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丁小枫就告辞走了。
看着丁小枫离去的身影,杜鹏程有些怅然若失。
走出正达公司的旋转门,小枫就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她想,赵西迪会不会还在?
办公大楼的东侧,赵西迪正坐在自己的车里远远地望着小枫——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楚地看到她,而她却不好发现他。赵西迪想,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很微妙,像他跟丁小枫,其实,两人见面也就是有数的几次,可他对她却如此着迷,丁小枫是美女吗?或许称不上吧,但是,她有韵味,那种韵味,足以把他这个曾经沧海的男人情欲激发出来。
他想她。
而祺佳,却不能给他这些。
丁小枫倒车,调头,加速,然后缓缓地开出了大门,不见了,赵西迪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急,便抓起手机按出了那一串号码,却又在即将接通的刹那,慌忙掐掉了。
车上,有些失落的丁小枫看看沉寂的手机,她想,意外相逢,或许赵西迪会来个电话的,但是,事实证明她是有点自作多情了。小枫在心中叹口气,便拨通了红兵的电话。
此时储红兵正在跟一个胖子叽歪。那个胖子来找茬儿,说是施工声响太大,都影响他睡觉了。储红兵觍着脸递过去一根烟,可那胖子根本不买账,把他的手推开。
储红兵依旧送上笑脸,举着手机说:“师傅,这可都十点啦。”
那人没奈何,往地上啐一口:“你等着,我上物业举报你去!”
看那人跑远了,储红兵也往地上啐了一口,吐了句脏话,然后便往楼里走。这段时间他把主要精力都盯在了这儿,鹏展那块放心地交给了小许和小刘。这边算是个大工程,工程队是布丁帮着找的,储红兵思忖再三,为了减少开支,决定包清工,就是自己买料,工程队只管干活。北京有规定,夜里十二点之前不允许货车进五环之内,所以好些材料都得半夜进,储红兵就得几乎天天盯在这儿,一盯半夜,因为来回太麻烦,大多数时间储红兵就在旁边一个小旅馆里睡了。
手机震动起来——这些天红兵一直把手机调震动,因为装修太吵。红兵急转身往外走,到了外面空旷地带才摁通电话。
“小枫啊,啊,什么,一百万搞定了,啧啧,效率真高呀,这姐夫可真好。我还正想着是不是要亲自跟他说一声,真好,姐夫真好。过几天我不得回去贷款吗,我得给他捎点礼物,捎什么呢?精装二锅头吧,再给你姐装两盒‘稻香村’。唔,慢着,差点把老婆的功劳抹杀了,你要啥,啥,啥也不要?那哪行,嗯,我想想,有了,礼物是现成的,随身我就有个大礼包呀。”说到这儿,红兵便笑起来。
这边的丁小枫开始还在纳闷“大礼包”是咋回事,很快便反应过来,嗔道:“去你的,从哪学来这些不着五六的话,开车呢,挂了。”
小枫这么一说,储红兵的心就忽悠了一下,他在回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忘乎所以了。这段时间是有些贫,归根结底是跟白烂漫耍那些七荤八素的话导致的结果。这些天又忙又累又紧张,赖以解闷的就是白烂漫那些荤荤素素的短信了。有天夜里白烂漫用短信撩拨他,问他小弟弟硬没硬?储红兵说硬了。白烂漫又说,小妹妹也湿了,不信你摸摸。储红兵开始以为白烂漫所指的小妹妹是她自己,后来一想才知道此“小妹妹”非彼“小妹妹”——想自己长这么大年纪可真是白活了。
那夜撩拨来撩拨去的结果是,储红兵不顾劳顿把他的装修工地抛下,驾车穿过了大半个京城回到鹏展来看他的“小妹妹”了,早上又偷偷溜走——他怕被小刘和小许发现。
至于他们的关系呢,应该还是房东与租户的关系,因为白烂漫还是按时交房租交水电费,一点特权也没有,看样子,人家女孩子也不想有特权。她从不提任何要求,所以说储红兵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不过,这样也好,储红兵认为,作为两个性生活极度匮乏的大男大女,相互慰藉一下,做做取暖运动也未尝不可。
想着这些,储红兵心底坦然了些,便向楼里走去,却听短信提示音响了下,一看,原来又是白烂漫发来的荤段子:
袋鼠和青蛙去嫖鸡,袋鼠三下两下完事,只听隔壁的青蛙一整夜都在叫:“一二三嘿!一二三嘿!”袋鼠好羡慕,次日,袋鼠说:“哇!蛙兄,你好棒哦!”青蛙说:“老子一夜都没跳上床。”
读完这则短信,储红兵不禁捧腹。
姚茉莉拉丁小枫去泡美容院,地点就是“百合春天。”
前段时间,丁小枫要姚茉莉推荐美容院,姚茉莉就推荐了位于东郊的“百合春天”。“百合春天”开在一个叫“芳卉”的高档小区内,是一座三层别墅,一层二层是会所,三层是私人空间。丁小枫是在二楼做的全身“SPA”,透过淡蓝的百叶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绿地,还有绿地上的木槿树,木槿花开得正浓烈,一大团一大团地挂在枝头……躺在粉绿的美容床上,闻着淡淡的熏衣草味,听着美妙的丝竹乐,小枫觉得全身似被水过了一遍。她为自己奢侈了一把,没用美容师费多大口舌,就办了张价值两千元的会员卡。
听姚茉莉说,会所的主人刘叶是一个曾在房产业驰骋的女人,累了倦了,就偃旗息鼓回归了自然,不为挣钱,只为一个玩。
“我问你,兔子有没有再约你?肯定约过,是不是?”姚茉莉满眼期待。
“别乱讲!”丁小枫低斥道。这时她们在美容师的示意下已经翻过了身,马上要做肩颈按摩了,在把头埋入床洞之前,姚茉莉又讲了一句话,差点没把丁小枫臊死:“其实,我还是欣赏杜拉斯,我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亲爱的你不要不敢承认,我们都需要爱和激情……”
丁小枫没接她的话,直接把脸埋入床洞。
在床洞里,丁小枫大张着眼睛,心想,丁小枫你真虚伪,难道你不也是渴望激情吗,难道你同赵西迪见面就那么心无旁骛?
也许,在两年前海边的岩石上,暧昧就已经蛰伏在某个角落里了。
做完肩颈后,小枫就起床了,可姚茉莉仍躺着,这时她又换了个美体师做卵巢保养。姚茉莉鼓动着丁小枫也做,说再不做卵巢就干瘪了,她强调说,那个小东西可是我们女人的命根子。
可小枫不行,她怕人摸她肚子,痒。美容师一摸她的肚子,她就笑。姚茉莉撇嘴:“你怕摸呀?那储红兵不摸你呀?嗨,储红兵弄下那块新地是不是很麻烦?”
小枫说:“工人进场了,一帮居民又起来闹事,说是装修扰民,把他弄得焦头烂额的。”
“你还不快去夫唱妇随?”
“嗨,我去了有啥用,他也不要我去,去了也帮不上他多少忙,再说我还得管好小北呢。”
“嗨,小北呀,交给我,保准给你伺候好了。”
小枫知道姚茉莉是真心的,她真想说声“谢谢你,茉莉”,但她不想那么肉麻,遂调侃道:“还给我管小北,管成个早恋专家我可就傻了!”
姚茉莉在床上咬牙切齿:“靠!苍天呀,大地呀,真是悲催呀!”
小枫笑了,为了安抚姚茉莉,便拉过一把转椅坐她床边,拍她的白肚皮:“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姚茉莉直乐,小肚子一颤一颤的,连遮住下体的小毛巾也被抖到了一边……等安静下来,姚茉莉又说:“亲爱的,我看你还是应该去一趟,这个时候正是男人脆弱的时候,你该去看看有没有危险分子。”
“危险分子?还恐怖组织呢!我们家储红兵是免检单位。”话虽这么说,不知怎的,丁小枫还是记起了那个名叫白烂漫的有点“二”的女孩。
姚茉莉严肃道:“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说储红兵会有外遇?要我去扫除异己?”小枫继续笑。姚茉莉扭脸望望她,表情严肃,接着就嘟哝了一句:“小心肥水流了外人田。”
小枫嘴里刚含了一口玫瑰花茶,听了这话,她忍住笑把茶咽下去,又伸手过来挠姚茉莉的肚子,“人家过几天就要回来办贷款的,瞎操心!”姚茉莉也怕痒,只好讨饶:“我投降我投降,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
正说闹间,手机突然响了。小枫一看,号码陌生,疑疑惑惑地接起,是个女声:“是红兵媳妇吧?”
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你是哪位?”
“我,谭……”
是谭兰萍,小枫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打电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最后还是顺嘴叫了个“谭姐”,问她有什么事。那边的谭兰萍吞吐着说,是老爷子有点事,老爷子不想吃饭。
电话里的谭兰萍絮叨了半天,小枫才明白了事情的大致脉络:今早饭后,老爷子同往常一样打球去了,谭兰萍在家里做家务,正收拾着,只听有人敲门,从猫眼一看,天,是储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