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端州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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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郡伟观披云楼

楼高鹤鸣,塑造了伟岸的端州气象。

多少宦游人登楼远眺,览胜景入怀,一腔乡愁了无痕。

披云楼位于端州区人民中路以西的宋城墙上。由于楼之高峻,若披云雾,故名“披云”。

披云楼始建于北宋政和三年(1113),此后经过多次的修葺、重建,其中最值得关注的还是明清时期的披云楼,人文之雅,景物之美,最为时人称羡。明朝崇祯初,知府陆鏊就曾说:“端州,一郡之胜,郡治为最;郡治,一署之胜,披云楼为最。”那时,披云楼是端州城为数不多的制高点,崧台书院(即阅江楼)镇东关,宝月台镇北关,可览星岩诸盛景,但地形所限,难现穹窿巨观。唯有披云楼缘城墙而建,其势突兀,壮于中央,四面八窗旁启,万象尽收眼底。

现在的披云楼是20世纪80年代在原来的遗址上重建的,仿照江西滕王阁、湖北黄鹤楼和山西飞云楼而设计,极尽壮丽,但面对周遭平地而起的栋栋高楼,

曾经可擎星辰而临风雨的披云楼早已变成了“小个子”,目光所及不过里许。尽管如此,登临披云楼,漫步古城墙,能让人回到历史的场景中去,体会古人登楼远眺时的诗情满怀。

披云楼倚城而建,并非直接建在城墙上,而是建在一个十数丈高的山冈上。山冈左右为城墙所夹,上面坦然如砥,正好建楼。从宋朝政和年间知州郑敦义初建披云楼,到以后的多次重建,地点一直不变。

明朝成化以前的披云楼到底什么样,文献记载极少。成化以后的披云楼,其规制、景致就比较详细了。成化重建披云楼,乃知府黄瑜所为。楼高二丈五尺,深二丈,广四丈。黄瑜还下令拓宽披云楼四周空地,遍植榕树、红棉、花草,放养白鹤,“披云鹤唳”渐成胜景。清朝以后,肇庆知府也曾拨给专款,喂养鹤群,故晚清时还能听到“鹤唳”之声:

危楼一角枕孤城,倚槛时闻鹤唳清。

千里远同鸿鹄举,九霄高和凤鸾鸣。

宋明时,披云楼都是三层。清乾隆三十九年(1774),披云楼毁于大火。以后重建,改为二层。最近一次的重建,又恢复了披云楼原来的三层样貌。

披云楼上有两块匾额,一书“披云楼”,一书“岭表南来第一州”。“披云”名楼,自北宋郑敦义作楼始;而“岭表南来第一州”则出自知府黄瑜的诗:

乘暇来登城上楼,宦情乡思共悠悠。

京华北望几千里,岭表南来第一州。

倦鸟孤飞天不尽,晴山叠出雨初收。

包公尚有甘棠泽,清誉令人仰未休。

明万历三十年(1602),知府陈濂重修披云楼,创设东西二门。东门曰聚秀,西门曰庆成。

披云楼近府衙,实际上位于府衙之后,仅一墙之隔。就是这一墙,府衙内的官吏要登楼,还得出府衙,从前面绕行,穿过熙熙融融的街道。崇祯二年,浙江平湖人陆鏊来任肇庆知府。陆鏊“雅癖山水”,行政之暇,时常登眺披云楼,听晨钟暮鼓,看雾霭流岚。为了方便登眺披云楼,陆鏊就打通隔墙,修建了一条登临披云楼的幽径。瓮石为磴,可拾级而上。随形就势,与附近学宫、府衙原有的亭榭相连,一路上,风景满目,“乔柯拂云,峨阁耀日。方池仄径,异卉奇花,郁然苍秀”。陆知府开新径,把披云楼与府衙直接联系起来,能够充分享受披云远眺的愉悦,风月闲情,江山胜赏,不招而致,游目骋怀,不知身在南国远方。

陆鏊给这条幽径还取了个名字,叫“暇茇”。暇,公干之余,政务之暇。茇,本义为草木的根,同时,茇,同“跋”,登山之意。陆鏊借用此名,就是要表达自己政务之暇,喜欢流连野草青青的小路,登临披云楼,休憩身心。

近千年来,披云楼一再重建。于是有一种说法:披云楼之建有军事目的,是作为瞭望台和指挥所的。果真如此?只要稍作思考,就会发现披云楼非常不适合军事之用:它是木结构的,靠近城墙边上,很容易被古代火箭之类的武器点燃。披云楼四周户牖洞开,难以掩蔽,也很容易被强弩射中。再者,瞭望台之类的建筑没有建造得如此壮丽恢宏的。

那么,披云楼的主要功能是什么呢?正如历史文献所显示的那样,披云楼就是观景台。南宋绍兴年间,黄公度曾任肇庆府通判。居肇二年,他留下吟诵披云楼的诗—首,其中写道:“飞楼跨危堞,云雾晓披之。形势供临眺,公余来燕宜。”这首诗明白显示,披云楼是“供临眺”的地方,适合诗酒雅集。

明朝成化时,知府黄瑜重建披云楼,就是要使披云楼“观游之胜,甲于一郡”。崇祯时,知府陆鏊自谓平生好山水,他说:“余乃吏牍之余,时一登眺,笔床茶臼,诗筒酒鸱,致足乐也。”

首先,他看到了什么?

南望而郡邑星罗,江流潆带也;北望而高枕群峰,顶湖坐镇也;东望而七星棋置,宝月孤悬也;西望而金星薄云,龙沙蟠伏也。

山水之于人,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身处府衙之内,时有政务在案,行游居处于山水之间,大都不能。唯有登楼远眺,可谓“望游”,亦能纾解心胸,涤除俗虑。

其次,陆知府还在披云楼上布置了笔床茶臼、诗筒酒鸱等东西。每当登高望远,情满心间,要举酒属客,赏景叙情,分韵赋诗,这些物件就会派上用场。从陆知府留下的几首诗来看,披云雅集的时间多集中在除夕、元旦这样的节假日。

清人宋广业在《披云楼》诗中这样写道:

北城雉堞近山巅,楼建披云势插天。

一望山川都在目,端州气象独巍然。

宋氏这首诗让我们看到,披云楼不仅作为观景台,而且与古城墙浑然一体,成为塑造“端州气象”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端州的一道风景。

其实,理解历史上肇庆士大夫官吏喜好“披云登眺”并不难,在中国文化里就存在“登高览胜”、“登高抒怀”等传统。古代文人,经常郊游聚会,登高宴飨,酬唱叙情。一定程度上,登高已经演变成日常生活中很普遍的一种文化现象。对于中国文人士大夫,登高望远之时,最是情难自禁。登高既是位置的位移,更是心境的升华,把人从世俗的、政治的纠缠中解脱出来。登高可以饱览异地风光,尽情享受大自然的美感;可以放松身心,抒发心志,排遣郁闷。

当披云登高获得文化的支持,端州太守们流连于披云楼之上,就不仅仅是看看风景了。“古之君子所以居高明而远眺望,升丘陵而处台榭,盖将澄心涤虑,以善其政。”见里居之农民早晚忙碌,则生抚绥保育之心;见山冈之瑶人,则思招怀教化之法。如此,时常登高远眺,不出户庭,也可得治道之内蕴。

(赵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