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跟先生念，晨起嗅初花，”花白手持一本书，摇头晃脑地在学生中间走来走去，“叶落点眉梢。”
一群坐着的学生也像他一样，晃着小脑袋，“晨起嗅初花，叶落点眉梢。”
朗朗书声在瓦房四周环绕着，逐渐传去远方。
离悠婉家，方荷正在做饭，就听到大门一响，接着响起一个大嗓门，“方荷啊！”
“唉，李姐，我在灶房呢。”方荷在灶房里应了一声，把一根柴火扔进灶膛，这才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李姐，什么事啊？”
李氏胳膊上挎着一个大菜篮，手里还提着几个布袋，“方荷，你忘了，今天有集会啊，咱一块走呗。”
方荷本来想拒绝，但又想到好几个月没给离悠婉做过肉了，便答应了，“行，李姐，你先进屋坐着，我收拾一下咱就走。而且我也没给婉儿说，怎么也得等她回来吧。”
“哎呀，我让我家虎子去学堂里给婉儿说了，你就放心吧。”
“真是太谢谢你了李姐，那你等会我，我马上来。”说着她回到灶房，给灶膛上方的通气口盖上盖子。又去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了个脸，从首饰盒下掏出一个小锦囊，打开倒出几两碎银装进袖子，然后出去拿了几个大布袋，“行了，李姐，咱走吧。”
花白把书放下，清清嗓子，“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吧。”
“先生再见。”孩子们乖乖地和他道别，各自收了书离去。离悠婉把书装进布书包里，跟上在门口等她的素谦，“走吧！”
素谦点点头，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却在看到她身后走过来的人时满目阴霾。李大虎被他这么一看，正要拍离悠婉肩膀的手悻悻收回，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那个，离悠婉。”
“什么事呀？”离悠婉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却感到一股力量拉着自己，让她快点离开。
“我娘说她今天和你娘去集市，让你来我家吃饭。”
“好...不了，我娘给我们留了饭。”离悠婉瞪了一眼旁边的素谦，这家伙干嘛捏她的手，知不知道很疼啊！然而离悠婉也没在意自己为什么会因为素谦的一个举动而变了决定。
“诶！那好吧。我先走了啊。”李大虎把书包往身上一甩，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离悠婉莫名其妙，这家伙以往都是和他们一起走的，怎么今天跑得这么快？
这时候素谦拉了她一下，离悠婉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素谦当然不会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拉着她出了学堂。
后面的花白看了看两人握着的手，伸手捂住眼睛，非礼勿视。现在的小孩子啊，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走到家门口时，离悠婉发现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一条缝，向里面看了一眼，“素谦，你先进。”
素谦奇怪地看着这小妮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还是一把推开了门，跨步走了进去。
离悠婉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怎么样，有没有坏人？”
“...”素谦白了她一眼，想象力略丰富啊。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枯叶落下的“沙沙”声，东边墙下摆着几个黑色瓦罐，里面盛满雨水，可以看到几只蜻蜓在上面飞来飞去。离悠婉走进来关上门，“去灶房。”说着就推着素谦向灶房走去。
素谦很是无奈，他走到灶房门口，正要进去，却突然停下，转头看着院子，眉头紧皱，目光阴冷。
“怎么了？”后面的离悠婉看到他突然露出这幅表情吓了一跳，也不解地回头，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现。她收回目光，越过素谦走进灶房，“好香啊！”说着就揭开锅盖，“哇！素谦，我娘蒸了鸡蛋诶！”她拿出一个鸡蛋，又吸吸鼻子嗅了嗅，低头用小铲子刨开灶膛里的柴灰，“还有烤地瓜啊！素谦，你快过来！”
素谦再次往院子里看了几眼，转身走了进去。
离悠婉把手里的鸡蛋塞给他，又从柴灰里拿出两个地瓜，“嘿嘿，今天伙食真好。”
“砰！”瞬间传来的一声巨响，吓得离悠婉差点丢了手中的地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素谦就已经冲了出去，只留下一个残影。
离悠婉紧跟着跑出灶房，“素谦，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她扔掉手中的地瓜惊叫起来，“有蛇啊啊啊啊啊！！！”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东墙下摆着的瓦罐不知被什么东西打破，里面的雨水洒了一地，在那摊水啧上，正盘旋着几条黑色的毒蛇，不停地向这两人吐着蛇芯，瞳孔微张，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素谦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离悠婉把脸紧紧埋进他的胸膛，闭上眼睛。不一会，就听一声淡淡的安慰，“好了。”
离悠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素谦，你...你会说话？！”
素谦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恩。”
“那你为什么要装哑巴？！”离悠婉有些生气，伸手推开他，转头看向破罐。果然，毒蛇已经全都不见了。
“我...”素谦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婉儿，你想知道吗？”
离悠婉点点头，“当然了！”
“那你绝对不能告诉你娘我会说话的事。”
“为什么？”
“因为你娘要是知道了就会生气，还会把我赶出去。”
“为什么我娘会把你丢出去？”离悠婉再次追问，这倒不是她故意找茬，而是素谦的回答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不论怎么说都有一种他对方荷很了解的感觉。
“...”素谦无语，“总之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娘就好了。”
“那好吧。”离悠婉点点头，“那你快点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装哑巴啊？”
“因为我前几天有些生病，嗓子不舒服，所以才不说话。”素谦捡起了地上的地瓜，拍干净上面的泥土，递给离悠婉，“回去吧。”
离悠婉接过地瓜跟上他，“生病了就要看大夫吃药，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呢？”
见素谦不回答，离悠婉也不生气，“素谦素谦，你是不是会武功呀？”
“啊...恩...”素谦回答得含含糊糊，他拉起离悠婉回到外屋，“赶快吃啦。”
离悠婉没有再问下去，而是专心致志地对付手中的地瓜。素谦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神情却更加严肃起来。他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虽然乡下蛇虫不少，但现在已是入冬时节，不可能还会有蛇闯入村民家中，而且数量如此多。到底是谁？！
“素谦，你不吃吗？”离悠婉把一个剥好的地瓜举到他面前，“很甜的。”
素谦摇摇头，“吃饱的话就去睡觉吧。”
“好吧。”离悠婉收回手，很快解决了剩下的地瓜，“我去睡觉了。”说完她打了个哈欠，去了隔壁的里屋。
素谦听到关门的声音，转过身看了看狼藉的桌子，漆黑的眸子闪过无奈的笑意。
收拾干净桌子后，他拿出一张白纸，“唰唰唰”几下写好了一封信。写完后他将笔放下，走到窗前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从窗口飞进来一只老鹰，停在了窗框上。素谦把折好的信塞进鹰腿的信筒里，那鹰亲密地啄啄他的手心，张开翅膀飞入了云霄。
素谦关上窗，去灶房里端了一把小椅子，坐在院子西墙下打瞌睡。不久，就听大门“吱呀”一声，接着花白自顾自的走进来，“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啊？”
素谦早在他到门口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他起身整了整发皱的衣服，把中午的事情告诉了他。
“小谦儿，该不会是云怜的人吧？”花白难得严肃起来，“如果真的是云怜的人，你就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我知道，我不想连累婉儿。”
花白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谦儿，你...”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弯下身子，一改刚才的轻佻，反而邪魅起来。他附在素谦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你可真是恨屋及乌啊。”
素谦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但快的让人难以捕捉。“你说得对，我必须要早点离开这里。看来计划要提前了。”说着竟变得有些急躁。
花白无视他的变化，“怎么？舍不得离悠婉？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素谦握着的手紧了紧，“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花白话音刚落，突然身子一顿，顿时没了踪影。
大门再次“吱呀”响起，方荷拎着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布袋走进来，看到院子里的素谦时楞了一下。“哎？素谦，怎么在院子里站着？”
素谦见此赶紧跑过去接过一个大布袋，又指了指里屋，方荷立刻会意，“婉儿在睡觉吗？”
他点点头，拿着布袋走向灶房，却听身后响起方荷疑惑的声音，“咦？那边的罐子怎么破了一个？”
素谦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方荷“呜呜呀呀”了一阵子神情十分着急。方荷突然扔下手中的布袋，直接跑进了里屋。素谦早就料到了她会是这个反应，不由轻蔑地勾起嘴角，拿起那个布袋，把两个都放进灶房，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离悠婉睡的正香，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没有理睬。“婉儿，别睡了。”方荷把她扶起来坐着，离悠婉倒在她怀里，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这才揉着惺忪的睡眼回答：“娘，怎么了嘛？”
“娘问你，院子里的瓦罐怎么破了一个？”
一听这话，离悠婉瞬间清醒过来，她急忙拉住方荷的袖子，“娘，有蛇！”
“什么？蛇！”方荷紧张起来，“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我和素谦刚到家，去灶房拿了个地瓜，就听到院子里‘砰’地一声，出去一看，罐子破了，跑出来好多条蛇。娘，素谦好厉害啊，都是他把那些蛇赶走的呢！娘，我也要学武功！我要成为女侠...”
蛇？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蛇？方荷抿唇，素谦赶走了那些蛇吗？
“娘！”离悠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成功让方荷回了神，“怎...怎么了？”
“娘，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娘买了肉，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她说完后起身向外走去，神色慌张，右手紧紧攥成拳头，凌桃，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