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出了屋子,见王氏与刘姜氏正说着话儿,便看向了吴仲希。吴仲希察觉后,便看向了流云,只见流云朝她使了个眼色,吴仲希于是借故起身,向流云走去。两人来到僻静地,流云将事情一说,吴仲希便无语地看向了流云。
流云轻咳了两声道:“我不是想做什么好人,我只是看郑七娘她太过痴情,听说刘春生是因为意外而亡的,他们夫妻俩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话。我想,如果能让郑七娘见上刘春生一面,让刘春生当面劝慰她几句,说不得,郑七娘就不会再想不开了。”
吴仲希一叹,“你知不知道这当中可能会有很多意外?我能不能招来刘春生的魂魄另说,便是招来了,你怎知那刘春生是真心爱慕郑七娘,而不会因为私心伤害她?你又怎知他一定会宽慰郑七娘?万一他说了想让郑七娘去陪他的话,到时,还有谁能再劝得住郑七娘?”
流云道:“郑七娘有孕了。”吴仲希微怔了一下,流云又道:“如果刘春生能劝慰住郑七娘自然最好,若不能,至少也有孩子来安慰她。再说,到时你与叔归从旁护着,还怕那刘春生会乱来吗?这事儿做了,也算是夫人的一桩功德,若夫人不说跟来,咱们也不用理会这事儿了。”吴仲希默了默,“晚上再说吧。”说完,吴仲希转身向回走去,流云却是微微笑了起来,“口硬心软。”
吴仲希默默地回了之前坐着的地方,文叔归看了吴仲希一眼,踏月则是看向了随后而来的流云。流云稍动,左手掌暗运起内力,然后向前扶住王氏道:“夫人脸色不好,可是方才中了暑热?”刘姜氏看向王氏,的确,只见王氏脸色发白,似不舒坦,连忙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附近也无医师……”
流云道:“刘姥不必费心,我看夫人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再赶路了,但求一歇息之地,今晚,只怕要叨扰刘姥了。”刘姜氏连忙道:“说地什么话,你们可是我刘家的恩人,还是快扶夫人进去吧。”说着,刘姜氏也近前与流云一起搀扶起王氏,然后往屋内而去。王氏想说自己没事,可她却说不出一句话,她不禁看向了流云,流云朝她暗暗眨了眨眼,王氏只得做罢。
文叔归站起了身,想要跟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却见吴仲希仍坐在原地,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踏月推了文叔归一把,“坐下吧,我看今晚有好戏看了,是吧,仲希?”吴仲希这才简单地转述了流云的话,踏月打了个呵欠道:“我还是趁着天色尚早去歇一觉,待会儿也好看戏,你们俩随意。”说着,踏月便走出了院子,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文叔归看向吴仲希,“我看你昨晚也没怎么歇息,不如先去歇一会儿?”吴仲希道:“一晚两晚,不碍事。你若困了,便随踏月去吧。”说着,吴仲希站起了身,“我如今是男儿装扮,不好进去掺合,我去附近走走。”文叔归道:“我陪你。”
吴仲希不置可否,径自向院外走去,文叔归也跟在了后面。待远离了人家,文叔归道:“想不到,世间还有七娘这样痴情的女子。”吴仲希道:“他们夫妻相处不过两年,正是情浓之时,骤然分开,七娘想不开也是正常。”
文叔归看向吴仲希,“你又何必想地那么悲观?即便春生还活着,我想他对七娘的感情也不会变。”吴仲希摇头,“这世间,没有绝对之事,所谓永恒之情,便譬如七娘与春生这种了。”吴仲希继续向前走去,文叔归一叹,跟了上去。
待刘姜氏离开,王氏便瞪了流云一眼,“你又想做什么?”流云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凑到王氏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氏伸手一点流云的脑袋,“你呀!”转而,王氏又是一叹,“如此也好,只是别让刘姥知道,免得,她刚放下又伤心起来。”“嗯。”流云颔首。
吴仲希与文叔归还有踏月立在僻静之处,不一会儿,就见流云带着郑七娘走了过来,“放心吧,刘姥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她见到的。”吴仲希点头,然后看向郑七娘道:“七娘,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冷静。”郑七娘颔首,“我明白,多谢法师。”
文叔归、踏月、流云与郑七娘退开一边,吴仲希先在地上布置了一个小圈子,小圈子周围都设下了符阵,跟着,吴仲希禹步挥剑,然后左手燃符将符挥进了圈子。众人只见圈子内火光一闪,随后便有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圈内。“春生哥!”郑七娘又惊又喜地就要跑进圈子,吴仲希一把拦住了她,然后捉起她的手画了一道符。吴仲希放下郑七娘的手,“记住,人鬼殊途。”
说完,吴仲希退开了几步远,郑七娘缓缓走向圈内的身影,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春生哥。”刘春生看着郑七娘微微一笑,“七娘,你瘦了。”郑七娘摇头,“你在那边,还好吗?”刘春生想要抬手抹掉郑七娘脸上的泪水,但似又想到了什么,便放下了。
见状,郑七娘抬起手正要去拉刘春生的手,刘春生却后退了一步道:“七娘,你我如今人鬼殊途,你不必再挂念我,好好过以后的日子,知道吗?”郑七娘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刘春生一叹,“七娘,若早知如此,我宁愿不曾与你相遇。”
“不……”郑七娘道:“我不后悔,哪怕是一世空留牵念,我也不会后悔。我只是怪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从前的日子,总是让你照顾我,迁就我,而我,还时常对你摆脸色,说你这样不好,那样也不好……春生哥,若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再这样。”
“我知道。”刘春生道:“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你不用觉得报歉,便是这样,我也觉得很开心。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像是天上的仙子,美地令我再也不能忘怀。能跟你有一段这样美好的日子,我真的很满足了。七娘,答应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的日子还长,不要再念着过往。你若安好,我便无恙……”刘春生向吴仲希一礼,最后又看了郑七娘一眼,便缓缓地消失在了原地。
“春生哥……”郑七娘蹲在了地上,痛哭起来,流云想要上前劝慰,被踏月给拦住了,“让她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闷在心里,只会更苦。”流云顿住脚步,一叹,“想不到刘春生也是如此重情重义,可惜,老天太过绝情,硬是要拆散这对有心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吴仲希走了过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以说老天无情,也可以说,老天根本是一视同人,不管你是谁,他对待你都是一样的态度,与别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况且,你又怎知,这样的结局对郑七娘与刘春生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流云撇了撇嘴,“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吴仲希,“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回去照顾夫人了。”流云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郑七娘,“那你们好好看着七娘,我先走了。”说着,流云迅速消失在眼前。
踏月看向吴仲希,“仲希,我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吴仲希道:“明天还要起早,你不去歇息?”踏月打了个呵欠,一拍文叔归的肩,“叔归,你也该歇着了,咱们一块儿。”说着,踏月便将不情愿离开的文叔归给抓走了。
吴仲希缓缓走到郑七娘身边,将一条帕子递给了她,郑七娘接过道了声谢。吴仲希道:“其实再不再见,结果都是一样,徒惹伤悲罢了。”郑七娘的情绪渐渐缓了过来,闻言,摇头道:“至少,让我知道他还好好的。”吴仲希道:“我听闻春生是个很好的人,老天爷这么早带他离开,说不定也是他的造化,你应该为他开心才是。”
郑七娘颔首,“我明白。”吴仲希道:“你也该好好照顾自己,就算你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了春生的骨肉。”闻言,郑七娘倏地抬首看向了吴仲希,吴仲希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郑七娘仍处于怔愣之中,吴仲希扶起了郑七娘,“你好好待他,便不算辜负了春生,也不算辜负了自己。”
第二天一早,吴仲希一行人便离开了,刘家一家人一直将众人送到了原来相遇之处,眼见马车越走越远,一家人还是久久地停留在原地,不愿离去。王氏放下了马车帘,“我倒是羡慕他们,这样的日子未尝不好。”流云道:“刘姥哪能与夫人相提并论,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王氏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踏月看向了吴仲希,“仲希,你有没有觉得这条路很奇怪啊?”吴仲希看了看四周,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前边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石桥,而他们如今就停在石桥前。文叔归道:“我看,好像是第三次走过这样的地方了。
踏月道:“我还以为是我眼花呢!仲希,再有相同的地方,也不能碰上三次吧,你看看那棵树,这歪的模样都一模一样,还有那块大石,那缺口,哪里会这么巧有三块相同的?”“怎么了?”流云掀开马车帘,看了一眼四周道:“是好像有些不妥,四周寂静一片,竟不像是有活物一般。”
吴仲希向踏月道:“再走走看。”踏月应声,驾起马车再次起行,眼看过了石桥,道路两旁仍是差不多的密林,似乎无休无止,又过了一刻钟,一行人再次停了下来。因为他们又来到了方才的地方,石桥前,除了潺潺的溪水声,似再无其他声响。
吴仲希下了马,然后缓缓走到了石桥上,她看了看四周,忽然挥剑燃符,“诛斩邪鬼,粉碎向尘,急急如律令!”吴仲希话音一落,众人就见天色一暗,随即四周景物一变,什么树林,什么石桥小溪全都不见,只见他们似身处在一片无止无尽的广地上,光线昏暗,看不清四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