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诛邪志
6102800000047

第47章 双头牡丹灯(一)

在流云的探路下,踏月终于将马车驾出了小路,回归大道,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又行了大半日的路后,眼见天色渐暮,踏月便挑了个宽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吴仲希这次长了心眼,在四周都设下符阵,流云也在外围施了法力,这样,大家终于可以安心地入睡了。

睡地太早,后半夜,吴仲希便醒了过来,她先是听了听马车里的动静,流云陪着王氏,一切正常。吴仲希转而又看向了身边的人,文叔归、踏月与饶敏都在,也都安然无恙。咦?白竹呢?

吴仲希站起身,四处望了望,在黯淡的月光下向四周寻了起来。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条小溪里,发现了白竹的身影。吴仲希走到溪边,看着白竹沉入水不久后又蹿出水面大口呼吸,接着,又继续沉入水中。吴仲希皱眉上前,沉声道:“白竹?你不歇息,究竟在这里做什么?”白竹一见是吴仲希,不禁立刻浮出水面,然后垂下了头,低声道:“我……在沐浴。”

“沐浴?”吴仲希恼火道:“谁像你这样沐浴,根本是在自讨苦吃!你到底在想什么……”吴仲希似想到了什么,随即缓了声音道:“白竹,那晚之事,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那是水妖,你应付不来也是正常,你何必因为这个而为难自己?”

白竹摇头,“你们给了我一次新生,此情此恩,我本已无法报答,却连最简单的保护好你们的事情都没有做到,反而要让你们为我担心。世间之大,水妖无处不在,如果我还是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会拖累你们。若有下次,我不希望自己再是无能为力。”吴仲希默了默,在溪边坐了下来,向旁边拍了拍,“过来坐,陪我说说话儿。”

白竹颔首,上了岸,在吴仲希身边坐下。吴仲希道:“在你看来,我是个怎样的人?”白竹看了吴仲希一眼,“心善,法力高强,还会为人着想。”吴仲希摇头,“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一样,我给你的灵蛇珠本就不是我的,我不过是拿着人家的东西做人情罢了,你不要太高看我。”

吴仲希看着缓缓流动的溪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本来就有轻重之分,就像你与踏月之间,虽然都是我的朋友,但踏月与我相处地更久,感情也更深,生死关头,我说不得就会自私地选择先救下他。人无完人,你可以记着过去,但不要太苛刻自己。因为,关心你的人,看着你这个样子,会难过。”

吴仲希转头看向白竹,“我相信,饶敏对你的心思,你是明白的。或许你们之间经历了太多,已经回不到从前,但他已经愿意放弃从前的仇恨,选择了跟我们过来,其实就是想看着你罢了。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你不应该再那样冷待他,他没有错,你也没有,你要为过去赎罪,不代表一定要整天哭丧着脸。真正的心意是在心中,而非脸上。”

吴仲希转开目光,“世事无常,人生多变,今日你看着的人,明日未必还能再出现在你面前,好好珍惜吧。”吴仲希起身道:“要想好好保护我们,你自己首先要撑住,如果你过分苛刻自己而病倒了,受伤了,对我们来说,更加是负担。”说完,吴仲希便转身回走去,白竹怔怔地坐在原地,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乔兄!”方生向迎面而来的乔生一揖,“天色甚晚,此去何处?”乔生回礼道:“闲闷随处走走罢了。”方生一叹,“嫂子新丧,乔兄心中苦闷,未弦理解,只是莫要走远了,听闻湖西有妖邪出没,已害了好几人。”乔生不以为意,但还是向方生一揖,“多谢方兄善言。”

两人别过,乔生继续前行,见月色之下湖光微微波动,景色怡人,乔生不禁下了坡,沿着湖岸缓缓而行。不觉已是三更向尽,乔生正待往回走,忽见前方有一丫环,手挑双头牡丹灯前导而来。其后随了一美人,年约十七八,红裙翠袖,婷婷袅袅。

待两人走近,乔生视其容颜,只觉国色天香,天下难有匹敌。乔生顿时神魂飘荡,不能自抑,眼见两人越过他而去,乔生不自觉地尾随在后。随行数十步,美人忽顿住脚步,回顾乔生微哂曰:“初非桑中之期,乃有灯前月下之遇,此亦是缘分耳。”

闻言,乔生面色一喜,连忙揖道:“敝舍咫尺,佳人可愿过舍一叙乎?”美人微笑,向丫环呼道:“金莲,可挑灯同往也。”“是!娘子。”金莲应了声,便挑灯在前,乔生与美人携手在后共至乔生家……

一番亲昵过后,乔生向美人询问姓名居址,美人答道:“妾姓符,名漱芳,字丽卿。永兴年随家父南逃归乡,不意家父中途病殁,妾既无兄弟,也无族亲,遂与丫头金莲侨居湖西耳。”乔生闻言更甚爱怜,天明,符氏辞别而去,及暮又至。

如是者半月之后,符氏离开未久,方生忽然到访,一番见礼过后,两人相对而坐。“我见乔兄最近心情极佳。”方生道:“可是意欲新娶?”乔生微微一笑,“方兄说笑了,鸣泉尚在服期,岂可遽娶?”方生敛了容色,“既如此,何以夜夜私奉美人至家?”

闻言,乔生色变,强自镇定道:“方兄何至此言?”方生道:“我与乔兄同窗数年,乔兄之性,我有何不明?那日乔兄可是去往湖西,遇见一丽人?”乔生默然不言,方生一拍桌案,沉声道:“子祸将临,仍欲瞒乎!人乃至盛之纯阳,鬼乃幽阴之邪秽。今子与幽阴之魅同处而不知,与邪秽之物共宿而不悟,一旦阳元耗尽,死期至矣!”

乔生心中大惊,“方兄,此话何来?”方生道:“你且将近日之事委实道来!”乔生不敢再瞒,一一道尽,方生道:“那符氏既说自己居于湖西,咱们便上门亲访,一探可知。”

两人遂往湖西而去,往来于长堤之上,高桥之下,又访于居人,询于过客,却并无一人知其事者。眼见日头西沉,两人正欲往返,忽遇于一荒院,院中置有几具棺木,其一有白纸题其上曰:“故符氏女丽卿之柩。”柩前悬一双头牡丹灯,灯下立有一明器女婢,背上书有“金莲”二字。

乔生一见,立刻毛发尽竖,遍体生寒,连忙奔走出院,再不敢回顾一眼。是夜,乔生不敢回,借宿方生之家,正愁苦间,忽闻方生道:“我闻城中新来一法师,姓吴,法力甚高,明日当一往求之。”乔生忙不迭地点头,“正是!正是!”

远远地见到城郭,驾车的踏月不禁兴奋地道:“今晚可要好好歇一歇了,再在山野荒宿,我浑身可就要散架了。”流云冷哼道:“明明是大男儿一个,偏学那等娇弱女子状,莫说与仲希相比,便是比街边贩妇亦不如!”

踏月深吸一口气,“我堂堂男儿不与小女子计较!”流云大笑三声,“真是好笑!当我愿意同你计较啊!死蜘蛛!”“再说,信不信将你裏成茧?”“好啊!试试啊!看看是你先裏我成茧,还是我先送你上天!”吴仲希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白竹也跟着抿唇。

文叔归道:“我拜托你们两个,无时无刻不在争吵,这都要进城了,就不能消停些吗?待会儿让人围观,你们就自在了。”吴仲希突然道:“别啊,我还真想看看,流云将人送上天是什么样子。”流云得意地笑了起来,“死蜘蛛,听见了没有,仲希这是帮着我呢!”踏月摇头一叹,“世风日下啊!连仲希都学坏了……吁!”

马车一颠,随即停了下来。流云骂道:“你个死蜘蛛,不待见我就罢了,夫人还在车里,你知不知道轻重啊!”踏月道:“你以为我想啊,怎么次次都有不怕死的人冲出来拦路啊!”“嗯?”流云好奇地掀开马车帘一看,就见一个三十左右的青袍男子跪在了马车前,并朗声道:“求吴法师出手除害,为在下之友报仇雪恨!”

闻言,几人都奇怪地看向了吴仲希,文叔归道:“仲希,这人你认识?”吴仲希摇头,看向那人道:“这位郎君,你何以知我身份?”“回吴法师的话,在下方一岸,居于真明山下,在下之友乔生于半月前为恶鬼所害,求于吴法师座下,吴法师却道其无可所为,唯有求吴法师出手,方可除此恶害!”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踏月看向身边的饶敏,“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饶敏摇了摇头,文叔归道:“方郎君的意思,可是之前有一位姓吴的法师,然后他告诉你另外一位吴法师才能除此恶鬼?”方生点了点头,吴仲希道:“起来回话。”

方生并未起身,而是倔强地道:“请吴法师一定出手!”吴仲希默了默道:“你我素未谋面,你何以一眼认出?再有,向你提及我的吴法师又是何人,现在何处?”

方生答道:“另一位吴法师于三月前路经城中,久闻其摄鬼之名,曾授符于在下之友,确实有效。只可惜……待在下再次求到吴法师跟前,他却授了一张画像与在下,并详述法师之貌态音容,以及将临之期,在下已在此守候三日。”

踏月道:“画像?拿来我瞧瞧!”方生自怀中掏出布帛递给了踏月,踏月展开来一看,然后将画像展开给吴仲希道:“仲希,这小像还真与你有五分相似呢!”文叔归道:“那与你画像的吴法师,现在何处?”方生答道:“业已离开,不知去向。”文叔归看向了吴仲希,吴仲希道:“先进城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