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诛邪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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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双头牡丹灯(二)

一行人随着方一岸回了他的宅子,稍作安顿,吴仲希便入了正题,“既然那位吴法师给乔生的符有作用,为何后来又会为那恶鬼所害?”方一岸道:“原本如此,那位吴法师授了两张朱符与乔兄,嘱其一张贴于门,一张置于榻上,还再三嘱戒不得再往那湖西荒院而去。

“乔兄依从吴法师之言,果然那女鬼再未上门,乔兄也不敢再往湖西而去。或许真是天意,安静了一月过后,忽有湖西旧友邀乔兄宴饮,乔兄不好推脱,只得赴宴。乔兄饮醉,其旧友又未曾留宿,乔兄还偏偏择了之前那条路,路经荒院,正遇金莲提灯拜于路中……

金莲看向乔生,道:“娘子日夜思念郎君,何以郎君薄情至此?”想起从前种种,又加之几分醉意,乔生不自觉地随了金莲入院,直抵棺前,只见符丽卿正立于棺前,看向乔生怨道:“妾与郎本不相识,偶于灯下一遇。妾感郎意诚,遂以身相事,暮往朝来,于郎不薄。怎知郎竟偏信妖道之言,心疑于妾,宁愿永绝!郎薄幸至此,妾恨君深矣!今既得见,岂能再相舍离?”

闻言,乔生色变,正欲退走,金莲已拦于后路。再回首,只见符丽卿面貌狰狞,一掌推开棺盖,扯了乔生便同入棺中,棺盖又自合上,乔生求救之语渐渐淹没……

“此事,乃是在下一夜梦见乔兄泣诉,乔兄言,其身虽死,魂魄未散,并为那恶鬼所执,日夜受辱,不得脱闲,但求在下解其脱水火。”方一岸道:“乔兄死后,我曾向附近邻人打听,终得知,那符丽卿本是北方人士,举家南迁,此女死于中途,时年十七,暂寄棺柩于此。谁知符家人竟一去不返,音耗断绝,至今已六年矣,不想竟作怪如斯!”

流云道:“说到底,还是你那友人自作自受,他若但凡存有半点戒心,也不至害了自己。天下男子大抵如此,见了美貌的女子便神魂丧失,若能坐怀不乱,安得至此?”方一岸闻言尴尬地无言以对,安踏道:“话也不能这样说,那符丽卿明显就是故意存了害人之心,以有心算无心,乔生自然不能相抗。”

流云冷笑道:“照你这样说,你们男子便没有错了?乔生才新丧妻,便与别的女子勾搭在一起,既与那符丽卿在一起了,又负心薄幸,我倒看不出乔生哪里受冤了。”“流云!”王氏斥道:“乔生纵然有错,那符氏也不该轻害他性命,擅杀人命,便是有违天道!此等恶孽,有一便会有二,绝不可轻饶!”

“夫人说地没有错。”吴仲希道:“不管有什么情由,也不该滥杀无辜。”吴仲希看向方一岸,“那荒院现在何处?这便带我们过去吧!”方一岸道:“事发后,我请人将棺柩埋于后山,只等着吴法师来除此祸孽!不过……”方一岸道:“如今天色都黑下来了,现在去的话,会不会难以应付?

“哈哈……”踏月笑了起来,“你还担心这个,便是不相信我们仲希了?莫说区区一个女怪,便是千年老妖,以我们仲希的能力,也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我们几个从旁帮忙,你还怕那女鬼找你报仇不成?”方一岸连忙谢罪道:“在下绝非此意,是在下愚钝了!”

踏月看向流云,“你就别去了,在这里陪着夫人就是,还有饶敏,捉鬼驱怪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跟这儿呆着。”流云冷哼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是法师了,仲希还没说话,你就先指使起人来了。”吴仲希摇摇头,先往屋外而去了,方一岸连忙跟了上去。

一行人举着火把,往山上而行,走到半山腰时又往另一面山下而去,方一岸伸手指向一片深涧,“就在下面,我想着底下与这上面离得远,那恶鬼就是想上来,也得花费一番功夫,便着人送了棺柩下去。”踏月哭笑不得地道:“方郎君,那是鬼,还是恶鬼,这点高度是难不住她的。你这样一弄,倒真是给我们找了不少功夫。”

方一岸尴尬地一揖,“实在报歉,是在下考虑地不甚周全。”吴仲希道:“好了,多说无益,快带我们下去吧。”踏月瞟了方一岸一眼,“就这样下去,你也不怕吓着他?”吴仲希道:“事有轻重缓急,你觉得是人家的看法重要,还是为民除害更重要?”

踏月撇了撇嘴,“我说不过你!那你怎么不使唤白竹……”踏月话音未落,就见白竹携着吴仲希与文叔归两人往深涧而下。“……”踏月看了一眼怔愣的方一岸,“算你小子有福!”说着,踏月一抓方一岸的肩膀,两人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涧底是一条不算宽的小溪,不远处还有瀑布流下,在这仲夏的夜里,竟阴凉地令人打冷颤。方一岸懵在了原地,眼皮也不敢抬一下,踏月向吴仲希一摊手,“是你要我顾大义先的。”吴仲希走向方一岸,“方郎君,向你提及我们的是那位吴法师,你就算信不过我们,也该信地过那位吴法师。我们若真有恶意,也不必花心思带你来这里了。”

方一岸默了默,随即强自镇定心神,往瀑布那边指了指,“那棺柩就在瀑布旁边的石洞里。”吴仲希朝白竹道:“白竹,你在这里护着方郎君。”白竹应了声诺,吴仲希、文叔归与踏月三人便向着瀑布那边走去。

扑在面上的湿气越来越重,三人拐了个弯,便见到了方一岸所说的石洞。吴仲希向踏月道:“你在外面守着。”说着,吴仲希跨过小溪,进了那山洞,文叔归也跟在了后面。吴仲希举着火把向里面照了照,石洞不大,最里边便摆着一副棺柩,想来便是符丽卿的了。

吴仲希回头看了文叔归一眼,文叔归颔首,右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桃木剑。吴仲希缓缓走到合着盖的棺木面前,左手燃符,然后重重拍在棺盖上。眼见棺盖缓缓启开,忽然一阵黑阵骤起,竟将吴仲希与文叔归手中的火把给氲灭了。

文叔归的视线才适应下这黑暗,就见吴仲希正与一个红衣女子打斗。忽然,红衣女子朝文叔归这边扑了过来,吴仲希连忙道:“叔归,快躲开!”文叔归依言向旁边一躲,就见那红衣女子迅速向外蹿去,借着朦胧的月光,文叔归终于看清了红衣女子的面貌,却惊诧地见到红衣女子肤色红润,五官生动,栩栩如生,竟与常人无异。

吴仲希追了出来,朝踏月朗声道:“拦住她!”踏月见到红衣女子也是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听见吴仲希的话,连忙飞出白丝缠住了已经攀上山壁的红衣女子,然而,红衣女子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差点没将踏月给拉了上去。踏月沉下呼吸,双脚使力,简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稳住身形,“仲希……我拉……不住了。”

吴仲希赶了过来,就见白竹飞身来到红衣女子身旁,两人纠斗了起来。“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合!”吴仲希话音一落,便见一道光圈向红衣女子围去,白竹连忙退开,红衣女子惊地双手脱力,落了下来。吴仲希倏地睁开眼睛,左手燃起阴阳火,桃木剑挑起十数张符纸,“天地合德,日月藏辉。火急下降,与吾合真。急急如律令!”

吴仲希手中顿时火光大作,左手迅速挥过右手桃木剑,随即便将燃着熊熊火光的桃木剑狠狠刺向了那红衣女子的心口。红衣女子顿时惨叫着挣扎起来,见吴仲希两手握剑,似乎十分费力,文叔归连忙上前扶住吴仲希的双手,两人合力稳着插入红衣女子心口的剑。约莫一刻钟过后,红衣女子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又剧烈地扑腾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吴仲希松开剑,向踏月道:“带回去!”

回到方一岸的屋子,王氏与流云、饶敏三人都未曾睡下,见几人平安而归,这才松了一口气。方一岸连受惊吓,又加之涧底气温寒凉,竟开始发起热来,几人只好先安顿下方一岸。

收拾妥当,踏月看向院外被符阵所围的红衣女子的尸体,“这符丽卿怎么处置?火化了?”吴仲希颔首,“此女已尸化为飞僵,若不以尽阳之物氲之四十九天余,必定会恶气再生,借生气返阴。”踏月道:“如今正值暑热,日日暴晒,想来也无妨了。我就说嘛,区区一个恶鬼,与常人一般无异,还力气大地出奇。”

文叔归看向吴仲希道:“何为飞僵?”吴仲希答道:“人死之后,怨气太甚或处之不当,皆有可能化为尸僵。我们初遇时,你见到的那女尸便是尸僵,只不过她还算不上厉害,只是一般的尸僵而已,尚算易于对付。今日这符丽卿,面容与常人无异,但只能在夜间出没,本事也不算大。若是碰到了人僵,连我也未必有把握对付得了。”

流云道:“还有人僵,那又是怎样的?”踏月一哼道:“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知道。人僵,顾名思义,便是最最接近常人的了,不但能够白日出没,还能驱动鬼邪,不知比符丽卿这样的飞僵要厉害许多。但这人僵也是最伤害天理的,须得以大量的魂魄进食,来维持自己的正常。”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魂魄,所以,一定会向凡人动手,因此人僵的血气也最重,也是最最不好对付的,都说学道的,宁愿碰到十个妖怪,也不愿撞上一个人僵。”踏月唏嘘,“还好让咱们碰上了,若让这符丽卿化为人僵,还不知得祸害多少人呢。”吴仲希摇头,“要化为人僵,绝非易事,而往往化为人僵的,也绝非普通人。”

文叔归道:“若是这样,也说地过去,说明那位姓吴的法师可能确实没有这本事制住符氏。但,会是谁呢?仲希,你真的没有印象吗?”吴仲希摇头,“我在青城山呆了十数年,从未与人交道,师傅亦是如此。下了山之后,我一直走的是偏僻之道,连道人都不多遇见一个,更别说与我同姓的道人了。若是我见过的,我没理由不记得。”

王氏道:“好了,我看大家都累了,先歇了吧,那人既已去了,再胡乱揣测也是无用,若有机缘,他日定会相会。若那人是心存机心,必定也会再出现。”吴仲希道:“你们先去歇息吧,今晚我要看着此尸,以免再生变故。”文叔归道:“我陪你。”

踏月打了个呵欠,“我是不管你们了,我先去睡了。”说完,踏月便消失在了原地。流云翻了个白眼,向吴仲希说了一声,也扶着王氏离开了。白竹看向吴仲希,“仲希,还是我来看着吧,我虽打不过她,但她若有异动,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吴仲希抿了抿唇,“好呀。”吴仲希转而又看向了饶敏,“饶敏,我看白竹一个人也挺闷的,你留下来陪她吧。”说完,吴仲希便向文叔归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