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东汉开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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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文叔力辞众人意,伯升解剑赠至亲

刘秀拜别刘良,又辞谢来歙,转身来到刘縯府上,欲向刘縯辞行,正遇刘縯同刘赐、朱佑、邓晨射箭。刘縯本就一身武艺,箭法更是了得。但见他一身劲装,身姿挺拔,一张硬功在其手中恍若无物,轻松张满,宛如新月,箭若流星,连中靶心,引得旁人阵阵喝彩。刘秀远远望着刘縯身影,心生羡慕,甚至有一丝妒意,愈发坚定了早早去往长安求学的念头。定了定心神,信步上前,与诸人见礼。

刘縯细瞧刘秀,见他眉宇见已无焦灼之气,知其已从上次深谈后的迷茫颓废中解脱出来,和声问道:“三弟几日不见,诸事可还顺心?”

刘秀笑答:“这几日倒也无他事,只是尽心做完农活,还去了趟宛城卖了余粮。颍川来了几家大商,粮价给的颇为丰厚,不枉我今年一季劳苦。”

刘縯见刘秀神情愉悦,知其心结打开,也为他高兴。“那便好。叔父近日身体不适,正在家中静养。我昨日去他家中探望,他还不住念叨你,只是正值农忙时节,叔父又怕耽误你活计,也未让我告诉于你。既然你已无他事,不妨去陪他老人家几日,以尽孝心。”

刘秀听刘縯提及叔父,想起刚才分别时叔父难过之情,不由心中伤感,微微一顿,说道:“我刚从叔父家中而来,巧遇到表叔来歙探望,巨伯和孝孙兄弟俩也在。叔父今日气色渐佳,已无大碍。我去时,他正与表叔聊得兴起。”

“哦?表叔何时来的?也未曾听说,那我这便去拜见。”刘縯听来歙做客刘良家中,心中一喜。“许久未见,不知表叔可还安好。”

“大哥不必去了。我出来时,表叔已回新野了。”

刘縯顿然失望道:“咦!你可知表叔为何这般匆忙?有何要紧事吗?来都来了,也不容我好好款待。”

刘秀缓了缓思绪,向刘縯拜道:“大哥,我决意如你一般,游学长安,不再自甘平庸,定要有所长进,三日后启程,特来向兄长辞行。”

“长安?”众人皆感意外。

刘縯心中却十分欢喜,弟弟总算有了长进,不甘就这样平淡一生,看来那日言语相激颇有成效。刘縯心中虽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家中有何不好,非要去他乡奔波?既然有心学业,何处不能读书?莫非仅是因为南阳偏隅,长安繁华之故吗?”

邓晨也劝:“是啊,你大哥所言在理,读书不在于去哪里读,而在于用心去读。你若只是凭一时冲动去往长安,还不如在家安心苦读来的实在。”

刘赐也不住劝阻:“文叔,你虽也曾学过几年私塾,但毕竟荒废学业数年。长安太学云集天下英才,非是为兄贬低与你,以你所学,未必能跟上进度。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其时你叔父就学识不浅,当年因熟读《尚书》,被举为孝廉。你如想读书,不若学于他老人家,也可因材施教。待学业小成,再去长安尤为不晚。”

刘秀沉默不语,自己反复斟酌才下决心,却不被众人看好,就连大哥也不甚赞同,失落之情油然而生,但想至自己已过加冠之年,正是花样年华,不愿再受那默默无闻的感觉,也不愿再过平淡无奇的生活。人或许都是这般,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所处的位置,都渴望探寻一番新的天地,或许离开了眼下衣食无忧的生活,自己会有崭新的际遇,又或许会碰的满目疮痍,最终依旧发现眼下的平淡才是自己真正所渴望的。但那又如何,自己经历了,才会觉得可贵,失去了,才会学着珍惜。更何况心中所魂牵梦绕的阴丽华,今已十三年纪,若再不抓紧时间,奋发图强,改变自己的卑微,恐怕就算自己有机会衣锦还乡,阴丽华也已嫁作他妇。虽说不过是一厢情愿,阴丽华连刘秀何人都不识得,自己钟情于她又有何用?但只要经过了自己的一番努力,将来即便未能如愿,也已尽人事,总好过空留余恨,暗自伤神。经过这番激烈挣扎,刘秀倔强地说道:“多谢诸位善言,但秀心如磐石,绝不动摇。昔日,大哥与孝孙同学长安,去时也如秀一般别无所长,回乡时不都满载而归?不瞒各位,前几日秀偶遇一白衣少年,唤作邓禹,年方十三,却已才华横溢。秀有幸与其攀谈片刻,惊为天人。如此才俊也要去长安游学,秀学业不精,更要自强不息,迎难而上。”

“邓禹?”刘縯奇道:“伟卿,这邓禹可是新野邓仲华?”

邓晨一笑:“若是如此年纪,想必正是我那小同乡了。莫看他年幼,自小便熟读经史,能作诗词,不同于寻常孩童,为乡人称道。此子虽学识渊博,却绝非腐儒。其涉猎宽广,常人不及,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实乃百年不遇的奇才。”

刘秀听闻邓晨如此评价邓禹,方知那仲华贤弟竟如此了得,不禁为能有缘相识而倍感庆幸,同时也对长安之行充满向往,盼望早日再见仲华。刘縯听邓晨这样一说,也为刘秀能结识这样的人物而高兴,若是刘秀能得邓禹青睐,那此去长安,即使学业无成,也已是获益匪浅。想到此处,刘縯说道:“既然你意已决,那便由你西去。盘缠开支用度自有为兄担负,你不必为此烦恼。虽然你常与新野、宛城游走,但长安毕竟不是南阳。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你独身一人出门在外,为兄也不甚放心。待为兄这几日收完账目,就陪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刘秀见刘縯不再阻拦,心中欢喜,说道:“多谢大哥美意。秀虽然生活拮据,但好在这几年也稍有些许积蓄。虽然不多,但料想足够长安数年用度。秀年幼时常得叔父与大哥周济,如今已长大成人,自食其力,若还一昧靠大哥过活,还有何颜面可言?再者,秀此去一为求学,二也为自己有所历练,若有大哥陪伴身旁,凡是都有大哥为我担当,虽省去诸多麻烦,但秀却失去独当一面的机会。而且家中诸事繁杂,片刻离不得大哥。秀出门在外,家中那几顷田地还要有劳大哥寻人打理,莫等秀归来之际,沃土变成荒野,那秀岂不断了生计?路上已有来歙表叔沿途陪伴,大哥不必担心旅途凶险。待到长安安顿下来,我便修书由表叔带回,以报平安。”

刘縯本想再劝,无奈刘秀心意已决,便说:“既如此,那便随你。此去长安,若有机缘,多于那邓禹亲近,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若能与之深交,必定使你受益无穷。家中诸事,你自不必挂心,叔父和弟弟妹妹自有为兄照料,你在长安只需顾好自己便可。至于学业,若有所成自是最好,若进境缓慢,也莫过于自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何况你荒废学业多年,根基不牢。”说罢,刘縯解下腰间长剑递于刘秀。“此剑你带在身边,一者用来防身,二者以壮声势。大丈夫在世,自当仗剑行走天涯,即便不能创一世功业,也当横行天下,笑傲江湖。”

刘秀接过长剑,向刘縯一拜:“秀谨记大哥教诲,定不负大哥所望。”

朱佑在旁笑道:“三日后我亦要回复阳去,我便与你结伴而行,送你到宛城再走。”

“有仲先相伴自是好的,多谢了。我与表叔相约卯时会于新野西门,就怕起程甚早,扰了仲先好梦。”

朱佑一笑:“不妨事。此去求学应个‘文‘字,不如文叔试射一箭,取个‘武‘字,博上一个好彩头,岂不美哉?”

刘赐接过弓箭递于刘秀:“文叔但射无妨,无需在意中与不中,权当为远行立个志向。”

刘秀虽与刘縯、朱佑学过些许武艺,然而对于弓矢却还当真没有碰触许多,听闻众人一番言语,心中一热倒也有心一试,随手取将过来,常年握惯锄头的双手拉开硬弓,搭上羽箭,深吸一口气,暗道:“此去必能如我所愿,刘秀终有雄起一天。”大喝一声:“中!”羽箭顺风疾走,直取红心。刘秀一愣,转而大喜,也不管是不是撞了大运,权当应了上天命数,此去也必定有所成就。

虽说众人都会些箭术,尤其刘縯、朱佑更是精于此道,在众人眼中,刘秀射中红心虽然难得却也未必有多么高明,可刘秀毕竟还是初次使弓,又将远行长安,众人也有意多加鼓励,连连喝彩:“好兆头,文叔初次使弓便能一箭中的,定是上天庇佑,此后必然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刘秀见众人如此推捧,不禁有些羞赧,可远远一瞧那正中红心的箭矢,心中还是有些欢喜,但愿此去长安,真能如众人所言这般马到成功,虽然还没有踏上西去旅途,可刘秀的心绪已然飞向远在关中的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