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东汉开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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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冯公孙秘拜权臣,更始帝勉换心意

曹诩,乃大汉左丞相曹竟之子,因父荫职,任为尚书。无才无德,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如此小子恬居高位,深为人诟病。虽说曹竟也是才智平庸,可更始皇帝为了借曹家声名制衡朝堂,对此也便睁只眼闭只眼了。谁知曹竟此人虽少治国才干,却深谙帝王之道,很会揣摩圣意,入朝时日甚短,竟已将刘玄心意摸个通透,由此办差皆合皇帝心意,故而甚受皇帝宠幸。这般一来,也便无人再为曹氏父子掌权而横加指责了,更引得不少投机之人阿谀奉承,另辟蹊径,意图从曹家找条升官发财之路。

这日,曹竟被皇帝招入宫中,留曹诩在家,有管家进来相报:“有客人入府拜见老爷,奉上礼单一份。”

曹诩本对这种有求于人时才重礼相赠之人甚为不屑,不过好歹能得些意外之财,倒也让曹诩对这些访客拍手欢迎。随手接过礼单一瞧,曹诩不觉为之一振。虽说曹诩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但对这份礼物着实让他心中一动。就见单上罗列:白璧两对,玉壶一双,钱十万。

好大的手笔!如此重礼,想必所求之事也不容易。曹诩有些犹豫,旋又一想,成与不成先听听再说,便请来客入堂叙话。

那人进到屋内躬身一拜,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相貌堂堂,绝不同于平日那些送礼之人,一看便知绝非平常人物。

“下官司隶校尉主簿冯异,拜见尚书大人。”

曹诩还礼道:“冯主簿客气了,不知今日驾临寒舍有何指教?若曹某能帮衬一二的,但说无妨。只是若有害国家法令之事,莫怪曹某不近人情。”

冯异笑道:“尚书大人不必多疑,异今日拜会,只为国家之事。赤眉夜出洛阳,朝野一片哗然。听闻朝廷有意遣重臣往冀州幽州循抚州郡,以绝赤眉,只是至今未定人选,异此来专为此事。”

曹诩问道:“莫非司隶校尉有意这份苦差?朝会上大司徒刘赐已举荐于他,也未见司隶校尉有只言片语请命啊!”

“非也非也。我家大人自任司隶校尉以来,习惯了朝中政事,更乐意在京师陪伴圣上左右,对征伐外循之事早已厌倦,故不欲离洛阳而去。只是这般一来,便苦了我们这些手下当差之人。司隶校尉功成名就,又得圣上眷顾,高居要职。我等原指着跟随他建功立业,也好搏个功名,毕竟不能做一辈子属官不是?异虽不才,也想为朝廷略尽绵力。可司隶校尉留居京师,按部就班,异等掾属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故请尚书大人成全我等一番心意,请圣上下旨,遣我家大人东循。”

曹诩沉吟一声:“冯主簿何必多此一举。想要朝廷官禄,哪用这般曲折?就看在冯主簿这份情谊上,曹某也会为圣上谏言,别得不敢说,请个郎官还是不在话下的,又何必远去河北?奔波劳苦不说,又处群凶环顾之中,稍有不慎,性命难保。若冯主簿担心司隶校尉不肯割爱,放你等出府,曹某便放下脸面去说他一说,想必有了圣上辟令,再有曹某之言,司隶校尉也不会阻拦冯主簿仕途的。”

冯异陪笑道:“异多谢尚书大人厚意。可是,所谓富贵险中求,若得尚书大人推荐,举为郎官,不过是在朝堂吃碗闲饭罢了。异也想如尚书大人一般为朝廷做些实事,故而才有冀州一行的打算。还请尚书大人念在下官拳拳之意,成全异一番苦心。”

曹诩心中一惊,此人还真是贪心不足,郎官都看不上眼,又有如此胆识,若真居于高位,必是自己父子劲敌。既然你想去寻死,那还真省去自己麻烦,便说:“既然冯主簿有此高志,那曹某便试上一试,只是成与不成还难下定论,请冯主簿见谅。”

冯异深深一拜:“下官荣辱皆系尚书大人,烦请多多费心。异感激不尽,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曹竟回府之后,听完曹诩之言,不尤眉头一皱,今日皇帝召见,特意嘱咐自己寻摸一个合适人选出巡河北。刚一回来,便已有人讨这个差使。本来以为这等苦差绝无人愿往,谁知还真有人愿去吃这份苦头。毕竟此去危机重重,有胆子去的没那才干,有才干的不愿赴那险地,正愁没法找到人选向皇帝交差,就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只是这刘秀?曹竟有些头疼了。虽说入仕朝廷时日尚短,可对刘家之事怎会不知?刘秀虽说至今都是老实本分,可皇帝还是对刘秀存有戒心的,否则朝会上刘赐推荐后,皇帝怎会未从其言着令刘秀出巡呢?况且冯异口口声声说此乃司隶校尉一干掾属之愿,谁知不是刘秀本人之意呢?看来这份差事真不好向皇帝交代呢!

三日后,朱鮪回朝。

那樊崇众将在东方辗转征战数年之久,若没些真本事,怕早已被王莽大军剿杀多少回了。那日朱鮪刚得知赤眉众将出城,便即刻取快马轻骑一路追奔,直到出了三辅之地,都未瞧见踪迹,终是被他们逃出生天了。再往前走,便已是赤眉势力范围,朱鮪不敢轻往,只得回马洛阳,向皇帝报信。

朝堂之上,更始皇帝惆怅不已,事情终是脱离了掌控之外,看来与赤眉交恶已经无从避免。早知今日,便应在樊崇众将进入洛阳后,先下手为强,取他等性命。那时纵有赤眉大军百万之众,然群龙无首,朝廷再派军剿杀,未必没有胜算。哎!大意了!大意了!

群臣见皇帝怒火中烧不发一言,也都是静默不语,唯恐惹恼皇帝,引火烧身。刘赐见事有回旋余地,遂上前重提前日之言:“陛下,与赤眉一战在所难免,还当速速遣重臣巡抚冀、幽,为我大汉所用,以免赤眉早早染指,徒资敌势。微臣以为,司隶校尉文武兼备,德行敦厚,必可担此重任,为陛下收拢河北州郡,以拒赤眉于国门之外。”

此言一出,朝堂忽然如子夜一般寂静,转而又如烧开锅一般沸腾起来。一时众说纷纭,可听来听去,多是反对之意,赞同之声寥寥无几。绿林将帅明知与赤眉反目之后,去往冀幽必是凶险异常,任谁也不愿去挑这副担子,可对刘秀循使冀幽却是坚决不允。刘秀困于京师,握在朝廷手中,方可使众人心安,若放他出去,以其才能,未必不会翻出天大事端出来。当初刘秀能以不足两万人马大败王寻、王邑四十二万精兵,对他的手段众将心有余悸。刘縯之死皆是绿林所为,与刘秀有此血仇,若任由刘秀东山再起,岂有绿林好日子可过?

朱鮪刚回洛阳便已听说刘赐推荐刘秀之事,此时又听他旧事重提,上前力阻:“陛下万万不可!大司徒所言冀幽之事虽说不失为良谋,可司隶校尉决不可担此重责。一者司隶校尉处置京师诸事得心应手,有其留于洛阳,民心安稳,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京师稳定方可外御敌寇;二者司隶校尉一门忠烈,虽有刘縯谋逆之罪,可其他子弟无不为国尽心尽力,如今只有司隶校尉一人硕果仅存,陛下怎忍心让其身陷危境?若稍有差池,司隶校尉为国尽忠,忠义之士满门皆故,岂不是让天下士族寒心?”

朱鮪此言甚是牵强,刘秀督办洛阳政务秩序井然倒也不假,可刘家有今日境地,却还不是朱鮪一手造成?现在为了不让刘秀东去,才假慈假悲,装作好人,如此做作,当真掩耳盗铃令人不齿,一时间朝上唏嘘一片。

刘赐反问:“既如此,还有劳大司马举荐一人,看看可否担得起此任?”

朱鮪只为不让刘秀出使,何曾想过适合人选?况且自己军中却也无此能人,就算有也舍不得派去担此九死一生的差事,不觉一时语塞。

虽说朱鮪强词夺理,可毕竟刘玄也对刘秀心存疑虑,故刘赐虽说有理有据,却也难使皇帝听从其言。刘玄搪塞几句退朝而去,又令内臣传左丞相曹竟入宫面圣。

曹竟刚一入殿,刘玄便直问:“前日朕嘱爱卿之事,可有结果?”

曹竟心中一紧,这东去人选当真难定,就看今日朝中吵嚷之声便可知此事绝不好办。两日来,曹竟也仔细斟酌了许久,实难找出一人。此事干系重大,若不能收拢河北州郡,那举荐之人也难辞其咎。看着皇帝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曹竟焦灼不已,猛然间刘秀的名字蹿上心头,嘴巴一松:“司隶校尉刘秀可堪此任!”刚一说完,曹竟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皇帝明显不乐意刘秀出巡,自己一时紧张推荐了刘秀,可不是找不自在吗?

刘玄狠狠盯着曹竟:“爱卿推举司隶校尉何意?”

曹竟一哆嗦,可话一出口,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河北形势复杂,郡守、世族、豪强、义军林立,鱼龙混杂,虽有不少郡县投效大汉,又有城头子路、力子都之辈降于朝廷,可毕竟与赤眉近在咫尺,若受贼兵蛊惑,未必不会弃我大汉而去。此中关节绝非小事,若任由赤眉为祸东方,我大汉何时才能真正一统天下?故而朝廷当前最紧要之事还当以招抚河北为重。”曹竟边说边偷偷观瞧皇帝神色,见皇帝并无异色,似也同意此言,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为事当有轻重缓急,司隶校尉有才有德,确属最佳人选,虽说因旧事与朝廷稍有隔阂,可刘秀是明理之人,在巡抚河北一事上与朝廷空前一致。若他在此事上稍有私念,不能尽善圣命,则东方大乱,朝廷不稳,这予他刘秀又哪有半分益处?故而以其为使,必能不负众望。”皇帝未予反驳,曹竟又小心说道:“至于陛下担心之事,不若拜其高官,授予节仗,却不予一兵一卒,只准其巡抚州郡,却不给其兵权,这般处置,料他也难翻起多大风浪!”话也至此,曹竟再也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呆在一边,等候皇帝旨意。

刘玄良久不语,深深叹了一口气:“罢了,朕知道了,爱卿退下吧!”

曹竟拜别皇帝,慌忙不迭出了皇宫,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机敏,未惹恼皇帝,否则可真是闯下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