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了正中,主屋中的人却依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太君吩咐人来催请共进午膳的人一次次被秋菊挡在门外,秋菊脸很臭,满脸都是不高兴的神色。
眼见太阳偏西,屋里却没有一丝动静。
秋菊吩咐院子里的丫环仆妇,郡主驸马正在屋子里歇息,不得进去打扰。
离城三十里外的宜春苑后花园,却有两个人写意地躺在水榭中。
“偷得浮生半日闲。”芷青窝在丈夫怀里,一边吃着六郎剥去了莲蓬的莲子,一边轻轻叹息了一声。
“今天是女儿儿子的庆日,我们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些不对啊。”杨延贵一边细心地用指尖拭去郡主唇边的碎屑,一边略略有些心虚。
“知道不对还把我弄到这里来?”芷青被六郎折腾得累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身在宜春苑,不由大惊。吃惊之下又感舒心,这地方风轻云淡,湖水清澈,也不必费神应对这个那个。
“唉,青儿,嫁了为夫你可是后悔?”杨延贵一想这花好月圆的境况不日后就是妻离子散,心内不由有些不适滋味。
“是呢,真是后悔了……”芷青不禁黯然。想着六郎三日后要与楚王较技,不由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
“后悔也晚了,谁让你上了我这贼船了呢。”六郎见她皱眉,不由用指轻轻揉那攥起的眉心之处。在这清亮的湖水之上,人的心也变得清亮起来。不管芷青的心里到底有过谁的影子,她终究只做了他杨六郎的妻,如此娇柔美丽的人儿却是他孩子的娘了。
杨六郎一想及那对双胞胎儿女,脸上顿涌起一股难掩的得色。
“后日不要与楚王太过较真,毕竟他是个王爷。”芷青心中计较着到底楚王武技高还是六郎武技高,半天却断定还是自家相公厉害,于是忍不住轻轻求道。
“啥?我不与他较真?你真当你那个王兄是个闲散王爷?他的棍法可是经太祖皇帝亲自点播过的呢,杨家枪在他手里可讨不到多少好处。”六郎听妻子偏向楚王,不禁翻了翻白眼。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的内功非同一般?少糊弄我,当初在大辽你……”芷青一想起在大辽时被假耶律休哥逼迫的心内泣血,不由脊背僵硬地从六郎怀中坐了起来。
“青儿还是不肯原谅为夫曾犯下的过错吗?”芷青一提大辽,六郎眼中顿时一黯。
见六郎周身原本的轻松刹那罩上阴云,芷青禁不住就想起三哥在千斤闸下血肉模糊的身子,想起大哥与那蟒蛇一起跌落深渊的情景,原本还有的怨恨,顿时无影无踪。手指温柔遮住六郎眸子中海一样幽深的悲伤,紧紧将身子偎在丈夫怀里。
三日后校场的竞争,由皇上与文武百官作证。
楚王只从从皇上口中听说驸马杨延贵不服自己夺了圣旨,非要校场较技一决高下,不由气得头疼病发作,拎着把剑在王府花园中又是一顿胡侃乱砍,吓得宫女太监纷纷走避,生怕王爷一剑招呼到自己身上。
用酒浇愁愁更愁,用酒治头疼头却疼得益发厉害起来。
楚王见那些宫娥太监们走避不敢上前侍候,便从酒窖里提了几坛子酒上来,也不用菜肴,拍开泥封对着嘴直灌下去。
“你还嫌自己命长不是?”楚王高举酒坛的手忽然被一双柔荑握住,楚王醉眼朦胧中举目望去,却见芷青不知何时竟出现在面前。
“你管我做什?还是管管你的好夫君吧,我冒着欺君之罪将他的差事拦了,他却要与我校场较技,嫌自己命长怎的,非要上那战场上去。”
“哥,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可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到那修罗场上去杀伐。”芷青咬着唇,固执地掰开楚王握住酒坛的手,一个个手指从那坛子上拿开,眼中的疼惜冷将楚王一颗冷硬破碎的心避起一抹柔软来。
“青儿,我喝不醉,也死不了的。你让六郎罢手,就让我请了圣命到边关走一走吧,你不知道,我呆在这京城里有多么别扭。”楚王看着被芷青夺走的酒,眼中隐约有亮光闪了一闪。
“大哥,你以为六郎罢手你便能离开京城吗?”芷青只觉得这哥哥心肠太直了。
“你是说并不是六郎罢手不罢手的问题,是……是皇上不放心……”赵元佐虽然心肠直爽,却不是个笨人,一下子明白那个校场较技是出自谁的授意了,原本隐在心间隐约的雄心壮志,一下子烟消云散。
他还想着杀敌,还想着在天下人眼中证明他赵元佐并不是一无是处的闲散王爷,却不想他的皇帝兄弟根本不放心放他离开京城,更别提手掌兵权了。
“呵呵,原来那个位置不论谁坐上去都会六亲不认的啊。”楚王凄然冷笑,想到杀死皇叔和堂兄的父亲,心想赵恒大约也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老二元佑的吧。
想到元佑,忽然感觉有些时日没有陈王的消息了。
陈王一向不是个安稳的人,这些日子没有动静倒是令人有些奇怪。
赵元佐站起来,抖了抖揉皱了的蟒袍道:“有些日子没见陈王了,青儿不想与大哥到你二哥府上去看看?”
一提那个二哥芷青就别扭的紧,急忙连连摆手拒绝:“你只要不喝酒耍疯我才懒得管你,你要去他府上便自己去,我可不到那样人的府上去。”
赵元佐听芷青一口否决反应激烈不由愣了一愣,忽然想到六郎小妾的事情,苦笑着摇了摇头。
楚王还没来得及去看他那个平素实在有些混蛋的兄弟,陈王府上便传来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