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义举步上前,竟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
柴芷青一惊,手臂慌忙往外急推。
“青儿。”赵光义双臂用力,柴芷青竟不能挣脱。柴芷青慌乱中抬头看,蓦地撞见皇上眼中默默温情,顿时惊慌莫名,也顾不上君臣礼仪,手脚用力奋力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
“青儿,我是……我是你的父王啊!青儿,我的好孩子。”赵光义的声音暗哑,目中含泪。
柴芷青顿时呆怔在当场,袖口中原本预备劝说不成就与赵光义鱼死网破的一柄匕首颓然落在地上。
“青儿!你怎么带着凶器?”赵光义看到落在地上的匕首,忽然明白方才从琴声中听到的一丝杀意原来竟是真的。青儿竟然是进宫刺杀自己的?
“你不是我父亲!你杀了我娘!你杀了我娘!”柴芷青蓦然后退,指着赵光义嘶声怒吼。
“青儿,好青儿,父王这就带你去见一个人,她可以证明你是朕的女儿。”赵光义原本就悔恨自己射杀了花蕊,如今女儿又因为这个原因不肯与自己相认,顿时焦躁,话语中不由带了哀恳和绝望。
柴芷青从没想到被列为禁地的皇宫后山上还有着这样一座无名庵堂,绿树掩映中,庵堂黑色的房顶和白色的墙壁显得静幽而干净,有木鱼声声从庵堂中传了出来。
她一步步随着赵光义走上山来,已有内侍上前敲门,山门里走出来一位年迈的老尼,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道:“大师正在超度亡魂,皇上可能还要稍等片刻。”
什么人竟然可以让大宋天子在门外等待?
柴芷青不由对老尼口中的大师很感好奇,心中猜测大约是位年纪很大的长辈。
赵光义静静的立在山门外,跟随而来的御林军更是不敢出半点声音,在五十步停下脚步,自动沿着道路站成两排。
柴芷青已有些不耐,刚作出要冲下山去的样子,御林军就纷纷将手中剑戟交叉,拦住去路。
“青儿,此地不可放肆。”赵光义瞪了柴芷青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光义来了,这位是?”山门内忽然传出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竟然直呼皇上的名讳。
柴芷青不由吃惊地瞪大眼睛,看到山门内走出一个穿着淡青色布衣的美貌女尼。只觉得这女尼一举一动无比优雅,一颦一笑无不牵动人心。
赵光义可不敢跟柴芷青那样直呼呼地看向女尼,见女尼出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打搅圣姑静修,这是花蕊的女儿芷青。”
“你就是芷青?”女尼眼睛里仿佛落下了星子,灿灿生辉地看向柴芷青。
都说出家人有七戒,戒贪,戒嗔,戒痴,戒杀,戒色,戒荤,戒诳语。这女尼妄称大师,竟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惊讶与喜悦。
柴芷青的眼中就有了讥讽。
女尼却并不在意,上前拉住芷青的手笑嘻嘻地感叹道:“当年襁褓里的小丫头竟然都长这么大了,像!真像!和花蕊夫人当年长得一模一样。”
“圣姑这些年为何不将实情早日告诉光义呢?”赵光义虽垂眉敛容,貌似恭敬,心内也是大大不满。
女尼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拉着芷青的手迈过山门高高的门槛,反身站了片刻,看了看山路上挨挨挤挤的御林军,眉头不悦地皱了皱,手一推,咣地一声合上了山门。
柴芷青顿时惊讶莫名加万分崇拜,敢如此对待赵光义,大宋朝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庵里都是女子,男人不能进来。”女尼见柴芷青满眼都是不解,微笑着解释道。
“您是谁?”柴芷青语气中不由带了恭敬。这样潇洒随意有胆魄的女子,不由不让人不敬。
“你可以叫我姑姑,也可以叫我大师,或者妙缘。”女尼随意地介绍道,妙缘是她出家后的法号,大师是庵中其他女尼对她的称呼,而姑姑则是依俗家辈分芷青对她应有的称呼。
看她率性的样子,似乎在她这里什么都没有规矩,却似乎又什么都有着规矩。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可已成方圆要规矩何用?
柴芷青嘴张了张,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眼前这位才是对的,或者怎样称呼都对。于是侧身福了福,低低道:“姑姑好。”
“好,好。真是个乖女娃。”妙缘显然喜欢柴芷青对她的这个称呼,一双妙目流露出的神色越发亲近了几分。
柴芷青随着非常不像出家人又非常不像俗人的妙缘大师进了庵堂西侧的厢房,里面除了一张卧榻,一个蒲团,一张矮几,再就是满墙满墙的书。
柴芷青开始以为那都是佛经,谁知道随意一瞥却在床榻的玉枕边发现了一本兵书。
“《孙子兵法》……姑姑看的书?”柴芷青疑惑地将书捧在手里,打开翻了翻。这书的页眉上竟然有无数的蝇头小楷写就的批注。
“是啊,平时除了偶尔念念往生咒替亡人超度,再就是看这些个无用的书来打发打发日子。”
妙缘盘腿坐在蒲团上,抬手倒了两杯茶。想了想又道:“我这里没有多余的座椅。”
“站着就好,姑姑,这里的书我可以看看吗?”芷青不禁对这毫不虚伪的女尼喜欢起来,也有些好奇这摞得高高的一架子一架子的都是些怎样的书。
“好啊,你随便看,喜欢也可以带走,不过记得要还我。”
妙缘饮了口茶,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本书静静地看了起来。
自始至终竟然一句也不提芷青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