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这一磨难后,黛玉心里更加认定了水溶,两人也没有再提回府的事。
那日自水溶传完旨后,忠顺王爷就会同了刑部一道,来到贾家。
贾母正斜倚在软榻上,听了人来回了打探的信儿:黛玉当着水涵的面儿,用簪子刺进了自己的脖颈,人,却是生死未卜。
贾母不由浑身不自在起来,心想着这林丫头也真能折腾,人家堂堂的皇子都看不上,心里眼里就认定了那个妻妾成群的王爷!
她这时只是埋怨黛玉不识好歹,压根儿就忘了当初是谁把黛玉送到北静王府的。在贾母的心里,无比懊恼地想着,贾家和皇家连接的通道断了,元妃虽然身为贵妃,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就走了,白费了当初自己栽培的心血。如今那林丫头又不知生死,看来还要想其他的法子了。
除了结亲,还有什么法子能和皇帝连在一起呢?贾母不禁苦苦深思着。
正在贾母脑子里转了不知多少圈的时候,忠顺王爷带着人围住了贾府。
刑部的人指挥着兵丁们一个一个地,把贾家的人都赶往一个院子的时候,贾家的人才慌了神,一时,大哭小叫,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鸳鸯在门口听见了,忙走出去看个究竟,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的三魂七魄吓飞,忙忙地跑回来,喘着气回道:“老太太,不好了。祸事到了。”
“别慌张,慢慢说,什么祸事?”贾母沉稳地问着。鸳鸯方才把看到的说了。贾母手里拿着的水烟袋就这么“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青玉做成的烟嘴儿摔了个稀碎。
闭了闭眼,贾母才回过神来,双手合十念道:“祖宗啊,这一天终还是来了,我千算万算,也没能躲过这一劫啊!”说罢,老泪横流。
鸳鸯看着这一幕,不由也淌下泪来,无措地问道:“老太太,现如今该怎么办啊?”
贾母睁开了双眼,身子坐直了,一字一句地,异常清晰地说道:“我是朝廷钦命的命妇,他们不敢怎么着我。你去,让两房里的太太们带着姑娘、哥儿都到我这儿来,我有话吩咐。”
鸳鸯一声儿不吭,叩了个头就出去了。一时,贾府里的大小媳妇都聚在贾母的屋子里了。忠顺王爷念在贾府百年基业的份上,并没有难为贾家的女眷,只是把贾赦、贾珍、贾琏几个锁了起来,并宣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家乃百年望族,祖宗出征挣下赫赫功业。朕一向待贾家优厚,贾家之女选为贵妃,位尊荣高。无奈贾家近十多年,染指私盐,贪得无厌。子弟聚众荒淫,停妻再娶,不知收敛。人证物证俱在,特命刑部查封家产,交大理寺会审过后,再行定罪。钦此!”
忠顺王爷字字铿锵有力地念完,贾赦等几人已是软瘫在地上。
皇帝的一道圣旨,贾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贾母直挺挺地躺在软榻上,王夫人和邢夫人守在一边,不知所措,邢夫人只知道淌眼抹泪。贾赦和贾琏、贾珍几个已被带到刑部大堂。
这一下,邢夫人就像塌了天,再也没了盼头。凤姐儿和平儿哭成一团,也顾不上巧姐儿,两个人一个躺在炕上,一个倚在软榻上。
倒是王夫人还撑得住些,左右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子女一个不少,贾政又在外任上,听圣旨里并没有他的份,一颗心放了下来。只是思及自家,兄弟病死在回京的路上,薛姨妈家也不成个样子,薛蟠被关在死牢里,一个媳妇成天在家里闹腾。
如今又轮到自己家了,虽然人丁齐全,终究意难平。
宝钗这会子跟在王夫人背后,望着一家男女老少都被圈在院子里,等着人家刑部的老爷搜查,不由心酸难耐,手拿着绢子掩了面,别人也难看见。
她心里正在翻腾着,自己的亲哥哥眼见得没了指望,家里就一个母亲和嫂子,母亲已经年迈,嫂子也不着调,哥哥连个后也没有,一大家子就这么散了。
实指望贾家能把哥哥救出来,哪知道元妃死后,贾家就一直不顺,直到今天,也走向了末路。
再看身边站着的宝玉,外面看去,也是极清秀的一个人,谁知道他背后做了那么多的荒唐事!
听见抄家的信儿,别人都是一脸惶恐,唯独他,依然倚在炕上看书。还是自己气不过,上前夺了下来。五儿挺着个大肚子,眼睛哭得通红,蹒跚着走过来,哭叫着:“二爷,这可怎么好啊?”
这个富贵哥儿只一笑,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这是迟早的事儿,哭什么,散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当时就把宝钗和袭人气得愣怔在当地。
宝钗细思量了一番,自己虽然嫁了宝玉,却从来都没走进他的心里,就连五儿,虽然平日里比自己多得他的一些爱怜,据宝钗冷眼看来,也是因为她和黛玉有五分相肖的地方。
自己和袭人更是入不了他的眼了,如今看来,自己却是孤零零的一个,连近在咫尺的良人也不是最终的归宿。宝钗至此真的体会到什么是孤独了,却又在这种场合里不敢表露出来,只呆呆地站在一边,看众人悲凉凄苦。
贾母现在是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了,躺在那里只是闭了眼流泪,王夫人在一边只捡那些劝慰人的话说。邢夫人却顾不上这些了,心里想着:这老东西叫了我们来,就是让我们看她伤心难过吗?
她的儿子,孙子都进去了,只留了我一个,我今后可怎么办啊?看样子,老东西还有不少体己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分些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