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帝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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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芳菲雨·执手天涯(2)

婉依走近他们,用力克制唇角的抽动,睫毛频闪,似乎想把眼泪倒流回去。她将一柄剑横至飞雨面前,紫锋犀利,烁然生辉。飞雨凝视着这柄跟随姑姑半生的宝剑,目光骤然收紧,难以置信。

十日之内,她看到了第二个六芒星标记。

姑姑是个谜团重重的女子,她通身的异域气息,她那双绛紫的瞳孔,她对父王本已深种却从不言表的情思,都让她费解。

婉依静静盯住女孩,许久缓道:“雨儿,你或许早已看出我是西域驾休国人。那姓上官的孩子,他也有驾休血脉。不以驾休男子的血统,如此年少怎可能有那般高超的身手?受了重伤,怎可能恢复这样快?”

不错,紫瞳是驾休国人的与众不同之处。

可上官哥哥分明是一双墨瞳。飞雨心生狐疑。

婉依继续道:“西域驾休国以侠为道,先祖曾铸三元神器,即三柄圣剑。上官浩枫的绝巅圣剑,玄锋,先前为驾休侯聂潇所有,后来……”她眼角若有若无的瞄着龙篪,后者低头不言。“而我这一柄,名为以眺圣剑,紫锋,与其并列。”

飞雨点点头。

三柄圣剑,那么除去上官哥哥的、姑姑的,那第三柄在何处呢?

婉依眸光深邃几分,“那第三柄——众生圣剑,赤锋,为圣剑之主。如今就在那劫走贤妃的人手中。众生殿的势力极难对付,你与上官浩枫要小心应对,多听太子的话,懂了么?而若不成,也……莫要勉强,凡事自有它的定数,人是不能强求的。”

当姑姑将眼神避开,飞雨心中的疑问还远远未解。

那日,当她和父王耽搁在山洞中,殷令雪杀上山来时,祈仙阁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飞雨的思绪被龙篪打断。

他声音有些沙哑,“婉依,你再啰嗦,雨儿要追不上他们了。”

话说的是婉依,眼睛瞧的却是飞雨。他严肃视她,不许她再逼问姑姑任何问题。

平生第一次,婉依顺从的垂下头,攥他的手格外紧。

飞雨微启了唇,以她亲眼所见,姑姑十年倾尽心血救治神仙姐姐,从未倦怠,亦不曾有半句怨言。姑姑与上官哥哥都是不多言的人,只那眼底偶有淡淡哀伤划过,再深的痛苦也不与人说。

她没有问任何,只狠狠抱了姑姑一下。

十年的养育恩情,她早已视她为母。

淡香过鬓,她听到姑姑低柔嗓音,凝泪成殇。“雨儿,待到救出贤妃,一定要回家……我,是怎么也不能爱他的……”

祈仙阁外,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着,悬索下山,密道过桃林,各自心中都觉茫然失所。世玙冷不丁开口,“上官,你若不舒服就张嘴说话,我们就地歇歇。”

上官浩枫面不改色,“臣不敢。”

世玙叹气,“你给我坐下,休息片刻再走。”

走过大半个上午光景,祈仙阁已远在千山之外,雾气缭绕,神秘幽索。上官浩枫在一块青石上闭目打坐,神色安详。

“上官,纵是四叔护着,我仍然觉得那纳兰婉依甚是可疑。”

上官浩枫缓缓睁眼,“因为她是紫瞳褐发的驾休女子?”

世玙微怔,没有理睬。他原地踱开几步,极目远眺,“那夜你家殷姑娘已经身负重伤,还要带着贤妃,如何能那般快的下山逃走?四叔说,桃林中的银针都淬剧毒,若无解药很快会毙命,这解药亦只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上官浩枫不置可否。

世玙却不停止,他需要将这些话道出才能理清思路。“最后便是——雨儿。六岁之前的事,那死丫头记得多少忘了多少,如今我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知道的是,她本该身在瀛国,却无端出现在南垂谷,背负着必须隐匿一辈子的身世。如果她是被瀛人故意安插在这谷中,四叔不知,纳兰婉依却不可能不知,驾休女子能读人心而知身世,锁在雨儿心中的任何事她都可以看个一清二楚。”

“原来,仍是驾休二字。”

世玙再不能绕过话题,凝神直视他双眼,“上官,你知我并非持那种偏见的人。”

上官浩枫用了片刻的工夫消解这不快,忆及飞雨,淡然道:“臣以为,飞雨姑娘不是有机心之人。”

世玙心中宽慰,他也认为不是。

然而他这兄弟在女人身上从来少只慧眼,不然也不会被殷令雪那蛇蝎美人算到这步田地。

当年他们亲手将飞雨托付给瀛王,后来又发生过什么,尚未可知。

唯一肯定的却是,那死丫头不但半点不感激他救她,还恨着他将她送走。

“有件事臣要提醒太子殿下,”上官浩枫缓缓开口,“当年,我们亲眼所见的收留飞雨姑娘的人,不是东方遥……而是东方子昭。”

不错,驿馆门外,发现女孩的人并非瀛王,而是瀛国世子。

世玙想起这一折,干笑几声,“东方子昭?油腔滑调的酸腐家伙,套上鞍就当自己是骏马的呆头驴。六年前又见一面,真是越长越不肖,装傻充愣也无他那般蹩脚的,明明野心大过天还假充闲散清高,骗谁呢?”

上官忍俊不禁,太子的愤怒似乎有些过分,还有些酸。

毕竟他们谁也不曾忘记,她就是为着东方子昭才拒绝了太子的召见。

世玙修眉紧锁,攥了拳头,“东方遥是个老实人,东方子昭却不老实。瀛国成为天朝属国,他不甘心久矣。”

如今人人皆知,得贤妃便得天下。

无论众生殿劫妃一事是否真有高人黄雀在后,只要贤妃出了南垂谷,都必然让群雄心痒觊觎,这天下就必然危机四伏。

瀛国近几年在东南沿海的活动极多,与众生殿亦有不在少数的交集。

而瀛国世子的野心和意志,也早早得过了证实。十年前,东方子昭在大殿之上满头鲜血仍不低头,有这等可怕心志的人或民族,实在不能小觑。

“上官……休息够了的话,我们还是尽早启程为好。”世玙捏着下巴,轻声道。

黑衣剑侠方要起身,不远处忽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呼喊,让他们两人都钉在了原地。

“喂——,你们等等我——”

世玙猛地回头,一侧目发现上官浩枫回头竟不比他慢,不免阴郁。

飞雨气喘吁吁的跑来,看着世玙冷冽眉宇,心中忐忑。她觉得这人很奇怪,一会儿想带她同行,一会儿就翻脸不认人。跑这一路,她一直在想怎么说服他带着自己,勉强凑出个借口。好在她此刻是真的别离心伤,做戏十分逼真,娇俏双颊上还挂着泪痕,一对星眸湿答答的,痛苦的无以名状。

“姑姑不要我了。”飞雨说出这一句带着哭腔的话,白皙手背抹着眼睛,泪珠无助的落下。

世玙不解,“什么?”

“姑姑说,我居然想偷偷带你们上山,于是留不得我了,再也不想看到我……”飞雨扯着世玙的衣袖,哭状很惨,鼻涕眼泪齐齐往他那价值不菲的衣袍上擦,“她只说我就罢了,还说父王,说他带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回来,不知安的什么心……”

她越想越伤心,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

上官浩枫显然不忍心了,抱臂垂头。

世玙却只是沉默的听着她哭诉,唇边不时勾起冷笑。

飞雨刚要再说,被他打断:“够了,方才给过你机会,你不愿。如今你编的再可怜,我也不会带着你同行。”

飞雨的哭声截然而止,迅速如雷电。若不是山谷中有“哇哇”的回音,他们都要怀疑刚才是在做梦。她见装不下去,索性赌气问:“你怎么瞧出的?”

世玙甩开她的手,继续向前迈步。

飞雨这才慌了,紧追几步,又拽住他,巴巴的哀求:“我六岁被父王捡回来,在这谷中憋了这许多年,只是出去逛逛。你们出城前,我必然要回来的。”

世玙倒是任她拽着,走的头也不回,“继续编。”

飞雨慌的声音都颤,语无伦次的胡说,“儿子,你好歹也叫过我两声娘,一日为娘,终生为娘,你不能不要我啊!”

世玙颀长身形微微一顿,仍未停足,走的越来越快。飞雨攀在他臂上,被他牵着走的一路跌撞,仍不敢放手。

若不是实在生气,世玙简直想笑,“你这丫头,编个谎话也如此不靠谱。”他停步转身,她猝不及防撞到他怀中,被他温柔揽住,凝然对视,俊眸含笑。

“可我却是……拿你没办法了。”

他本就俊朗英气,如今温声细语起来更是十足迷人。飞雨一时红了脸,呆呆看他。

未几,世玙爆发出一阵大笑,松开她纤腰,转头走开。“这才是靠谱的谎话!你学着些,往后再去骗骗其他男子,或许能得逞。”

飞雨愣住。

上官浩枫留在原地,同情的瞧着她。

她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没关系的,上官哥哥,我知道你不能违抗他的意思。”想起什么,方从腰间取下他的剑递还给他,“这个还你。你不想对我说,我也不能勉强你。”

于是上官跟着世玙走了。

飞雨心里霎时空落。

想问明白的事,还俱没有明白。

正恨着自己傻,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脸颊被那双温暖的大手捧了起来,拂去眼泪。刚才被他牵着走的那么快,身边擦过许多一人高的小树,她细滑肌肤被树枝划出几道浅浅伤痕。

世玙细心看了许久,还好,没有破相,只是脏的像只小花猫。

他温柔的安慰道:“别哭了。”

上官浩枫的一袭黑衣也出现在眼前,眉间透着无奈。

飞雨抬头瞧他俩,慌的不知该说什么。“你们……怎么回来了?”

世玙揉揉她的头,“傻孩子,回来就是答应带着你同行了。”他笑的颇有些诡计得逞的意味,“方才我一直拒绝,你却没去求上官,还是求我。本太子对你的诚心很满意。”

飞雨不知死活的答道:“他都听你的嘛,我不想他为难,自然只能求你啊……”

世玙原本晴空万里的脸霎时乌云大作。

飞雨灵眸一转,赶快补救,“其实……真正原因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世玙满足的点头,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昂首的样子活像得胜的公鸡。

飞雨在背后丢他两个白眼,这人装的好生精明,也不过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