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帝妃策
6159100000008

第8章 祈仙阁·神女精灵(3)

天际流星划过,正如华年匆匆,不为任何人而停留。混沌之中,少女的叮咛散成天籁微声,归于静默。然而,命缘定数,正合到一个重叠的位置。

——“他,来了。”

飞雨猛地抬头,神仙姐姐依旧紧闭双目,唇色如玉。

那么是谁在说话?

他来了?谁来了?

就在这时,父王洪亮的声音轰隆隆响起,“雨儿——,外面有两个草包,你去救他们!”

神仙姐姐似乎与她开了个玩笑,来的不是“他”,而是“他们”。上官哥哥的佩剑镶着六芒星,太子世玙有双无论多黑都看得见的星辰之目,不知为何这一切都让她熟悉。

神仙姐姐一定不会开毫无意义的玩笑。

飞雨带着疑问上了竹筏,救了世玙和上官浩枫。宿命的轮回,自此开启。

原来是神仙姐姐的儿子来寻母了。可这个颐指气使的怪物,为什么要突然咬她一口?

不知“吻”为何物的飞雨,又被龙篪强迫着叫世玙“表哥”,漫不经心叫了之后,躲到一边气呼呼的郁闷着。

龙篪想着婉依的嘱咐,对世玙道:“玙儿,你暂且出谷去,再等些个时日。我瞧着……总也该差不多了,但一个月内是如何也不能见你娘的。”

世玙急躁,按剑起身,“为何不行?无论贤妃是生是死,我只想见见她。”

龙篪蹙眉,“见她之后如何呢?你是否想将她带回京城,送到你父皇身边?”

世玙原地踱开几步,不置可否。他沉思片刻,喜道:“四叔如此说,就是说,贤妃真的……复活了?”

龙篪挥挥手,故作高深的念念有词道:“她本就没死,何来‘复活’之说?十六年前她的确自伤甚重,不能吐息,形状若死,但脑运仍在;脉念未断,吐纳可还;如草木之存,待药石之效,不能作‘死’。”

世玙不解,“这是何意?”

龙篪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都是婉依说的。”

世玙险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气的脸色煞白,又去瞄飞雨——这死丫头还真是像四叔,两人加一起也没一句实话。“到底我为什么不能见她?”

龙篪皱眉,“你娘她虽然活着,但身体虚弱已极。婉依治了十几年,也不过勉强维系她性命,不能让她苏醒。听婉依的意思最近大有进展。眼下是个着紧的时刻,你别去打扰。”

“那么我要见一见这位婉依姑娘,与她确认贤妃的安好。”

龙篪懒洋洋的伸展了双臂,前后扭着腰,好像方才上跳下窜的开闸放水让他腰酸背痛。

在世玙的威胁注视下,龙篪对飞雨道一声,该回家休息了,话还未落地就拽着女孩闪电般转身,蓝影一道,直扑洞口。

然而洞口有个人结结实实的堵着,黑衣少年冷目冷面,左挡右截,防守的滴水不漏。

世玙哼了一声,讽刺道:“四叔,人不服老可不成。再顽抗下去,莫怪本太子不给长辈面子!”

龙篪被他一激,怒而拔剑。上官浩枫手无寸铁竟面无惧色,赤手空拳依旧游刃有余。

飞雨却急了,倩影忽移,挡在上官浩枫面前,瞪着两眼高声对龙篪叫道:“你欺负人!你欺负他没武器!”

转念一想,人家武器不是在自己手上么?

飞雨赶忙将剑塞还给上官,闪身躲开。上官稳稳持剑,与龙篪对攻。

龙篪见飞雨帮着他,微是一愣,转念竟眉开眼笑,过招之间忍不住细看这冷峻的少年侠客,遂生欣喜的猜测。女大不中留,雨儿长在这世外空谷本是寂寞,如今二八年华,已到了婚配的年龄。不等他这做父王的着手张罗,便有这两个俊朗孩子送上门来供他挑选,不免越想越喜。他刚才见这少年舍身去救飞雨,她亦有心帮他,就以为他们不一般。

婉依只说另一个是他的远房外甥……龙篪默念,却不知是谁家的外甥,如果门当户对,就许了这门亲,定是桩好姻缘。

世玙亦暗暗观察,看清了四叔的大致水平,佩服不已。果然,守着兵工堂十数年,四叔是不世出的高手,一朝出谷大概无人能敌。

黑蓝两道光影,激起洪涛潮汐般的数百回合,上官浩枫最终占了上风,逼得四王退回山洞深处。但世玙瞧得出,这是四王故意相让。

世玙绷紧俊面,道:“上官,够了。”

上官浩枫马上收手,对龙篪拱拳施礼,以示冒犯。

“死丫头,胳膊肘往外拐!”龙篪转头斥责飞雨,佯装发怒的他心里却很欣慰。这一番交手,他故意试少年的功夫底子,一试惊叹——年纪轻轻就有这般造诣,剑术精湛,内力深厚,不辱他的雨儿了。

“小子,报上名来!”

上官浩枫闭口不语,适时变回石头。

世玙悠然接话道:“他是上官家的后裔,我自幼的侍剑护卫,前几年父皇曾想封他为驾休侯,这家伙却视之如草芥粪土,死也不受。”他笑瞥好友两眼,“‘区区’汉土的一州之主,可不是辱没了我们上官石头么?”话是嘲讽,他却由衷高兴,不仅因为敬重好友是淡泊名利之人,亦因为从此事中看出了两人骨子里都是叛逆的秉性。

上官浩枫唇角牵动几下,眼睛看向旁边,双瞳死水般沉静。

龙篪却是个比世玙更没心的,只顾着盘问,“上官家的?可是天煊帝上官皇后一脉?”

世玙点头。

龙篪抚着下巴——如此说来,这上官浩枫是宗室子弟,家里有权有势,不会让雨儿受苦。世玙这般信任他,想来人品也忠厚,不会欺负雨儿。他笑吟吟问女儿道:“雨儿,你喜欢这上官小子么?我瞧着不错。”

龙篪瞥瞥世玙,也喜欢的直流口水。其实若雨儿跟了世玙,岂不是亲上加亲,更完美了么?转念一想,他撇嘴,显出不满样子,瞪住世玙道:“不行不行,还是不能跟你,你小子以后是要有三宫六院的,后宫那吃人的地方,定然委屈了我的雨儿……”

两个少年闻言同时怔住,互相对视一眼,往事顿现。

世玙心里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若当初一些事不曾发生,或许飞雨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了。然而过往总是不能改变,多说无益,如今与她重逢,她还是那个不知礼数的野丫头,他不知自己平白失落的是什么。

世玙蹙眉不语,飞雨却不满起来,斜眼瞧他,显出看他不上的样子,更回身狠狠擂了父王一拳。“我几时说过要嫁人了?”

甫垂眉,一张苍白冷峻的脸浮上少女心头,左手拇指留的疤,十年不曾痊愈。

十年未见,那人会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这时,她瞳孔被强烈的白光圈一晃,随即整座山洞地动天摇起来。

“是玉澜焰!糟了,姑姑出事了!”

龙篪与飞雨在山洞里被耽搁不过两个时辰,祈仙阁中落单的婉依竟就放出了这最危急的求救信号。

玉澜焰霎时点亮天际,利光刺目如昼,震落满夜繁星,响声直冲九霄云外。

上官浩枫此刻离洞口最近,探出身子朝外张望,漫天的白光之下,他看到一个熟悉的素雪魅影,剪空而过,长长银绫流泻若月华,如一只白凰翱翔九霄。然而她身着的白羽衣上有一片片的殷红血迹,顺着流苏淌下。

他头脑霎时一片空白,脚底用力,从洞口跃出。

白光驻足的功夫不过半柱香就熄灭。龙篪和飞雨这才明白受骗——玉澜焰的光辉不会只持续这么短的一阵子。

那雪衣女子定是个刺客,是她放的灯火。然而,哪有故意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她来到的刺客?这女子目的何在?

飞雨眼睁睁瞧着上官浩枫消失在夜空中,如果他跟着她攀上了山岩,可真是性命堪忧。

世玙急着问龙篪道:“四叔,如果一个人硬闯桃林,有无可能全身而出?”

龙篪答:“不要她一条命也要她多半条命——花蕾中藏设的银针都淬了剧毒,那女子即便中了针还有力气上山,最多两个时辰也要毙命。”

世玙心焦似火,上官就那样不管不顾的出去了。

他肯定那是众生殿的凌波仙子殷令雪无疑,放出假的玉澜焰不为引他们注意,而为引上官浩枫注意。丛林中众生殿的部下被他们击退后一定灰溜溜的去找殷令雪复命了,她心知上官在山中,刻意华丽现身,引他入套。

上官是深藏不露的人,对殷令雪的惦念却那般明显。这两人定是有旧情的。

殷令雪是聪明人,知道如果她火烧桃林引发山洪就一定殒命无疑,而如果舍命硬闯,反而能留得半条命过去。

世玙咬牙切齿——这女人真是狠毒,只剩半条命了,于是利用上官为她做人肉盾牌,用自己的一条命护着她上山。

“有无办法从这里关闭山壁上的暗器机关?上官有危险!”

龙篪关闭暗器机关,携世玙和飞雨奔上山来,目中收到一弧黑影弯在前面地上。他身前数码的距离,雪衣女子背影已希微,显然听到他们脚步声便逃开了。

上官浩枫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身上还绕着层层素绫,看来那女子也曾想为他止血,却在暗器波停下之后抓紧时间上山,将他弃在原地不理。飞雨细细看去,上官浩枫的伤全在肩背上,胸腹却完好,可见是一直紧抱着那女子,为她遮挡如雨的刀剑。

她心中不忍,抬头瞪着远空的雪衣素影,“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龙篪抚剑起身,大叫不妙,“那可是众生殿的人?糟了……”

世玙一惊,不错,既然殷令雪亲自上阵,一定是冲着贤妃来的。但对十九年未曾谋面的亲娘感情毕竟及不上朝夕相处的朋友,他更担心上官浩枫。

龙篪更担心的显然是独身在阁中无人可保护的婉依。他弓下身,将上官浩枫轻巧托起,甩在肩上。就这样扛着他的身体,指挥世玙和飞雨向祈仙阁进发。

那烟波浩渺的空中楼阁,风雨飘摇。

龙篪踢开祈仙阁的大门时,阁内死寂,静谧无声。

“婉依!”

龙篪失神的大叫,将上官浩枫放在地上,开始疯狂的搜找每个居室、亭楼、回廊。世玙想要跟上,却颇怕殷令雪会转过头来劫持上官,于是留在原地,只对龙篪喊道:“四叔,去贤妃所居之处找便是!”

龙篪闻言,恍然大悟。

“冰室!”

冰室内只有昏厥的婉依,那张用于疗病的冰床空空如也,贤妃果然已被劫走。龙篪将婉依抱起带到温暖之处,心疼的揉捏她双手,低声呼唤着她。婉依却仍不能苏醒。

世玙呆立原地——她不在了。

历尽千辛万苦,赶在众生殿之前入了南垂谷,却依旧不能见到她。而且,谁知道那个成王想要她做什么?他握紧了双拳,若那人敢动她一根汗毛,他掀了整座众生殿!

飞雨一见姑姑人事不省,咬紧樱唇,忽然心生一计,对世玙道:“你快去把上官哥哥搬过来!”

世玙回过神,想起好友还危在旦夕,马上回到门口去将上官浩枫挪到了婉依寝房。

飞雨道:“只要身边有要救治的病人,姑姑就会醒。从前时,即便她在寝房中睡着觉,只要神仙姐姐在冰室中略微动动,她就会睁开眼。”

上官浩枫呻吟着,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依旧是雪、雪……黑衣看不出血迹,那厚厚的袍子却已被粘稠液体浸透,他周身从上到下都粘糊糊的。

床榻上的婉依蓦然睁眼,紫瞳射出利刃般的光芒。

她翻身下床,龙篪在她身后无力的喊着:“你先休息,那小子还死不了——”

婉依俯身为上官浩枫把脉,娴熟的指挥飞雨剪开他衣衫,烧水打水,磨药换药,运功疗伤,用药解毒……

一切打理停当后,婉依才颓然倒在藤椅中,双手掩面,深褐色发丝沿着她面庞滑下,憔悴疲累。

上官浩枫在床榻上平卧,气息渐匀,看来无大碍了。

世玙这才来到婉依身边,逼问:“贤妃呢?”

龙篪拍桌怒骂:“臭小子,一边凉快去!”

惊魂甫定,婉依盯着世玙和上官浩枫,辨不清是怒是悲。

龙篪以为她气他将他们带上祈仙阁,马上点头哈腰的为她递上一杯水,轻轻抚着她的背,“别气别气,”他不好意思的挠头,硬找了个借口,“你看这两个孩子生的水嫩光滑、细致好看,嗯……薄皮大馅,秀色可餐,我想带来给你逗趣解闷的……”

婉依冷漠,想来这十年间语无伦次的话听了不少,已经麻木到不觉好笑了。

龙篪见她依旧锁颜,道是安慰的不对,又道:“……贤妃的事,你也莫急,我定将她救回来的。”

婉依睫间忽着泪光,紫瞳悲然看向这十余年相伴的男人,手紧握了他的,心底的凄苦深涩难言。

飞雨咬着唇不敢出声,依然将上官的剑攥在手中。世玙忽然气闷,劈手将剑夺了下来。她去抢,奈何他身量高过她不少,抢也抢不到。他逗的她在自己身边溜溜转,竟有几分很受用的满足感,稍微冲淡了弄丢贤妃的难受。

如果父皇知道贤妃被劫,不知会急到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