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萍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她起床随便吃了些东西,又上床接着睡。可是,她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黑衣人的身影。
她索性穿衣起床,可又觉得实在无聊,不知该干些什么。她突然想起黑衣人临走时留下的卷宗,赶紧打开来看。卷宗里画了很多步法的经图,旁边还有一些不太看得懂的注解。叶清萍对步法经图比较感兴趣,便一边看图,一边在屋里来回走动。
这样练习了几十分钟,叶清萍渐渐有了感觉,身形和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飘幻。有一次因为速度太快,到了墙根没收住脚,竟然身体与地面平行沿着墙面走了上去。她走上去之后很兴奋,扭头往下一看,惊诧得不得了。这样心念一停,脚下一松,整个人重重地掉了下来,砸到地板上。可是叶清萍一点儿也没觉得疼,反而心里暗喜,有了这个独门绝技,以后碰到任何危险都不怕了,要是打不过,就开溜!
她按照经图又走了几遍,一直练习到半夜,才感到倦意重重,想到明天还有要紧事要办,这才赶紧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叶清萍到了局里。她看到秘书处的司晶从楼上走了下来,便上前问道:“小晶,王局长在不在上面?我找他有事。”
司晶笑了笑,说:“在,他一直在。”她的笑容有点儿僵硬。
叶清萍点了点头,径直上楼。才走了几步,司晶扭回头又说:“小叶,今天王局长心情不太好,你最好改天再去找他。”
叶清萍回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继续走上楼去。
局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叶清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满屋子缭绕的烟雾呛得她难受。王义正半躺在座椅上,吸着烟,望着窗外。
叶清萍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王义正好像没有察觉到进来了一个人,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叶清萍双手摩挲,不知如何是好,王义正依然吸着烟,望着窗外。
一阵风吹了进来,本来虚掩着的门“哐”的一声关上了。王义正这才扭过头,直直盯着叶清萍,他的目光很严肃,甚至有些凶恶,看得叶清萍背上冒冷汗。
“你进来干什么?!”王义正突然大声咆哮道。
叶清萍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使劲睁了睁眼,看到王义正猩红的双眼,才确信这是真的。
王义正平时对人亲切随和,许多人也愿意和这位领导谈心交流,此刻他突然如此暴怒,着实让叶清萍接受不了。
“给我滚出去!”王义正继续咆哮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整天就知道瞎窜乱跑,我不想以后在局里看到你这样的白痴!”
叶清萍觉得很委屈,她实在不明白,王局长今天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话说得这么伤人!她的眼里噙满泪水,低声啜泣起来。
叶清萍伤心地转身要走,可就在她扭头的一瞬间,她察觉到王义正的眼睛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明白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叶清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可并没有离开办公楼,而是等在门口的楼梯旁。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要是直接走了,肯定会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她就这样等了十几分钟,王义正出来了。他好像没有看见叶清萍,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在他下楼梯时,身体顿了顿,仿佛看到了指令一样,叶清萍紧跟着他走了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楼下走去,谁都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二人来到楼前停车的地方。王义正上了一辆吉普车,叶清萍想也没想,紧跟着钻了进去。
王义正开车驶出了公安局。他神情严肃,双目凝神望着前方,已经不像刚才在办公室那样,让人觉得凶神恶煞。叶清萍大着胆子,小声地问:“王局长,今天您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您生气了?”
王义正没有回答,只顾专心看着前方开车。叶清萍又小声问了一遍,他依然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工夫,王义正驱车来到长风公园东门。他下车后走了进去,叶清萍紧随其后。
两个人来到了公园中心的湖边,在一个小亭子里坐了下来。王义正望着静谧的湖面,有些发呆。湖水很绿,绿得发翠,偶尔一阵风吹来,荡漾起阵阵涟漪。湖的周围有四季常绿的花草树木。湖周围的小径上,有当地的市民,也有外地的游客。他们有的闲庭散步,有的静坐微思,有的凝神远眺。有的孩子和父母一块儿,划着船在湖里游玩,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人羡慕不已。
“这样的生活多美好啊!”王义正喃喃自语道。
“是啊,生活的确是很美好。人在生活中,生活在人的心中。没有人不想好好生活。”叶清萍淡淡地说。
“清萍,刚才在办公室里,没有吓着你吧!我那样做也是出于无奈。”王义正说。
叶清萍笑了笑说:“王局长,我就知道您是有原因才那么做的,我当时是有些害怕。不过,现在想想,您当时发怒的样子,还挺有趣的。”她捂着嘴咯咯娇笑,又恢复了平时的活泼。
王义正心里这才稍稍欣慰,说道:“你还是了解我的。有时候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一些想法。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在诱惑面前变得那么脆弱,我真的不明白。清萍,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局里有些人变了,而且变得很彻底,很厉害。”
叶清萍面带忧虑地说:“王局长,有些人的确是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王义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清萍接着说:“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张副局长为什么要那样整林周。林周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呀!以前张副局长一心为公,心地善良,一直是我的榜样。可现在他真的变了,变得让人无法理解,更让人畏惧害怕。王局长,有句话,我一直不敢问您,我说了,您不要生气。我不明白,那天在会议上,林周被诬陷,您为什么不制止张副局长呢?您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林周被人诬陷为精神病患者呢?”
王义正掏出一根烟,点燃了,满面忧容。叶清萍看到王义正有些不高兴,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王义正吐了个烟圈,叶清萍知道他要发话了。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次吸烟时,只要吐出一个烟圈,就要开始说话了。
“千桥变了,”王义正有些忧伤地说,“他真的变了,变得让人不认识了,无法理解了。我们俩共事多年,交情很深,我很敬重他的人品。我们年龄差不多,虽然我是他的上级,但我一直把他当成好兄弟。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至林周于死地,但这里面肯定有原因的。我以前曾在会上夸过千桥,说他做事准备周全,永远都能确保万无一失。前几天的会议上,他不仅请来了林周的大学辅导员,还有房东刘太太等人。好像他连你的大学辅导员也请来了,也不知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我的大学辅导员也被请来了?”叶清萍惊讶地问道。黑衣人虽然告诉过她这件事,不过她并没有完全相信。现在她才不得不信了,而且深深地体会到了张千桥的思虑是如此周密。
经她这么一问,王义正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问叶清萍:“怎么,你早就知道你的辅导员也来上海了?”
叶清萍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她怕让人知道了黑衣人的事情,所以显得略微紧张。
王义正接着说:“有些事情,你真的是有所不知。不知张千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指示或者权力,如今在公安局,我的权力已经基本被架空了。局里所有人员,好像都在刻意躲避我,他们整天围在张千桥的身边,任他调遣。”
“那你为什么不向上级反映呢?”叶清萍问道。
“反映了,”王义正苦笑一声,“可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上边默许,张千桥怎么会有那个胆子敢架空我?一定是有人替他撑腰。”
叶清萍点了点头。王义正接着说:“千桥做事相当周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自从林周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就有一种感觉,千桥在派人暗中监视我。他甚至想通过某些手段把我软禁。我的办公室里,还有我的那辆吉普车里,有被人动过手脚的轻微痕迹,他们肯定安装了窃听器,可是我却没有找到。刚才我在办公室对你发火,是为了故意让他们听到,这样就不会连累你。”
叶清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又为王局长担心起来。她隐约觉得,王局长的身边肯定存在一些无法预知的危险。
王义正低着头,不停地抽闷烟。叶清萍小声问道:“局长,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去救林周?他现在被关在监狱里,肯定受了不少罪。”
“我现在要是有这个权力,肯定会把他放出来的。”王义正叹了口气说,“我实在不明白,张千桥把林周囚禁起来的目的是什么。”
听王义正这么一说,叶清萍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忽然想起,昨晚黑衣人让她今天带王义正去亭云路走一趟,可是自己却想不出让他去的借口。她顿时急得心如焚火,不知所措。
王义正看着她着急的样子,便问她怎么了,叶清萍灵机一动,说道:“王局长,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亭云路新开了一家时装店,您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反正现在又没事,去散散心吧。”
王义正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欣然应允。二人驱车来到亭云路,王义正把车停在一个酒店旁边,就和叶清萍在街上闲逛起来。亭云路虽离市中心比较远,但这里奇货颇多,吸引了不少人。以前这里人潮涌动,很是热闹。可是最近两年不知为什么,这条街渐渐冷清下来。
叶清萍边走边看,她明明记得黑衣人告诉自己,只要到这条街上,就会有意外收获。可是他们转悠了老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现,这里除了店铺和行人,什么特别的东西也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走了半个多小时,依然一无所获。王义正问叶清萍:“怎么还没找到你说的那家店?”叶清萍支支吾吾地说:“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两个人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叶清萍心下好奇,便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只见人群中间摆了个桌案,桌前坐了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一身道士袍,印有太极、八卦等图案。桌子旁边竖了一面红布,上书“周易,算卦,占卜”几个字样。
此时青年正在给一个老大爷看手相。他指着老大爷的手纹,说道:“你儿子去年出过一次车祸,不过伤得不是很重。从你的手相和面相来看,你儿子如今占了一个坤卦的卦位,他在西南方做生意,生意还不错,不过要提防小人……”
青年给老大爷算完,老大爷一边啧啧称奇,说算得奇准,一边拿出百元大钞酬谢。青年却拒绝了酬金,说道:“人自立于世,莫过于安详、幸福、平淡。我现在衣食无忧,所以,老大爷,您把钱收好,我是不会要的。”
叶清萍看他算得如此之准,人品又好,也想去问几个问题。王义正拉了拉她的衣角,低声说道:“你不要胡闹,不要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你可别给我们这一行抹黑。”
叶清萍小声说:“王局长,周易是几千年的传统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您不是时常教导我们,凡事不能一棍子打死嘛!”王义正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清萍使劲往里挤了挤,大声说道:“喂,算命先生,给我算一卦,我看你算命挺准的。”叶清萍向来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她这么大声嚷嚷,立刻招来不少目光,羞得她满脸通红。
青年淡淡一笑,说道:“姑娘,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
“说错什么了?我不就是说你算命很准吗?哪里说错了?”叶清萍疑惑地问。
青年边笑边摇头:“你刚才说‘我算命很准’,这句话错了。我的确是在这里给人算一些事情,可是我只给人算卦,从来不给人算命。卦象是可以算的,而人的命运是自己掌握的。如果人的命可以算,那我们什么事情也不用努力去做了。你说,我说得对吗?”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轻笑,叶清萍羞红了脸。她急着想给自己挣回面子,于是问道:“那你说说看,我今天上午都干什么了?”
青年开始端详她的面相。他紧紧盯着叶清萍的脸,这让她感到挺不自在。
“姑娘,你的面部准头这个部位略为青暗,而且准头上方亘了三条艮线,这在麻衣神相上叫做三禁纹,这说明,今天早上有个级别比你高的人,很凶地和你吵了一架,但是很快又和好了,你们俩谈了很长时间,用《麻衣神相》的原话,就是‘咎以纷起,迈围化之。利诚互见,以坦御之。’姑娘,你说我算得准吗?”
叶清萍惊得张大了嘴巴。她本想试探一下这个青年的能耐,没想到他算得如此精准。周易的博大精深,可见一斑。
叶清萍又问道:“既然你对我以前事情算得那么准,那你能不能对以后的事情预测一下?”
青年轻声笑道:“祖师鬼谷子可知周天之事,青鸟子可知周天之物。我虽资历不及先人,但是姑娘只要不问情事,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叶清萍一听,大喜过望,心想这下林周可有救了,只要让这个青年算一下,不就知道如何解救了吗?王义正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需要从长计议。他上前一步,俯下身,沉声对青年说:“这位先生,我们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甚至说是危难,你能否指点迷津?”王义正虽然对这些江湖术士一向深恶痛绝,可是形势危急,再加上刚才看到这个青年确实有两下子,只好向他求救。
青年淡淡一笑,问道:“不知阁下想知道些什么?”
王义正看到周围人多眼杂,怕泄露机秘,于是低声说道:“我问的事情牵扯的面比较大,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青年爽朗地笑了几声,拿出一炷香点燃,略微提高声音说:“无欲无测无事者远离,意坚众诚者近以。”
他说完这句话,又取出四炷香,点燃后插在四个不同的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