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忠,过去把门窗关好。”王义正明白,王老爹要说最关键的事情了。“我陆家宅在很多时候曾遇劫难,可是每每都能化险为夷。宅里人人信奉佛道,都坚信那三十六具枯骨有着无形的力量,代表三十六年一次的轮回。佛家有云:九世一轮回,八世一轮转,七世一浮屠,就是这个道理。世因世果,循缘陀转,人人都在这个轮回中漫度。每隔三十六年,那些枯骨的尘缘就会再现,将好赌好淫的坏人斩首,然后把人头放在枯骨墓的洞穴里,摆在枯骨前拜祭。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曾有一伙亡命之徒来我陆家宅作恶。他们肆意妄为,欺强凌弱,结果有三十四人的头颅不翼而飞。如今有人好赌好淫,也落个无头的下场,正是因果循环,天注定也!”
叶清萍和林周听得目瞪口呆,只有王义正不动声色地耐心听解。王义正问道:“王老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围观的有一部分人若无其事,而另一部分人却表现很害怕呢?”
王老爹微微一笑,稍显得意地说:“凡在我陆家宅土生土长之人,自幼聆悟佛理,信奉至仁、至义、至善之道,特别是先祖的遗训和宅里的规矩,全都谨慎遵守。可是现在,陆家宅住了很多外地人,其中有些人好赌好淫,懒恶成性,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今年又是三十六年一次的轮回年,我们要在八月十五的晚上举行拜祭大典。那个叫易正龙的,也算名声在外了,整天游手好闲,好赌好淫,打架斗殴,他又第一个看到了无头尸,看来他也活不长了。王局长,我看你们就不要管这档子事了,一切自有天意。”
王义正站起身,义正辞严地说:“人命关天,这件事我们不可能不管的,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先告辞了。”说完,他带着下属离开了。
叶清萍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她发现张信忠当着王老爹的面竟然坐在椅子上,心里不由得纳闷,刚才张信忠还毕恭毕敬的,特别是对王老爹,简直就是言听计从。可是等到别人一走,他好像立刻变得了一个人,真是有些奇怪。
在回公安局的路上,王义正问两员爱将对此事有何看法。叶清萍不以为然地说:“现在都啥年代了,二十一世纪啊!王老爹说的那一套实在是太好笑了。不过,也难怪,老人家嘛,说起话来就是神秘兮兮的,吓唬人一样,我才不上他的当呢!”
“那你呢,林周,你有什么看法?”王义正又问道。
林周想了想,才说道:“我觉得,王老爹说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像这样的事情,欧洲许多国家也出现过,听说挺邪门的,有许多案件至今都无法侦破。说实话,局长,我还真有些害怕。”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叶清萍咯咯笑起来,说道:“林周啊林周,亏你还是政法学院的高才生呢,瞧你那胆小的样子,真丢人,你算是把男人的脸面丢尽了!”
林周一时语塞。王义正说:“你们两个都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再邪门的案件最终都会被侦破的。还有,王老爹在陆家宅威望极高,是长辈,我们应该对他尊重一些,要搞好警民关系,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原则。”
王义正的话含蓄地批评了叶清萍。叶清萍狠狠地瞪了林周一眼,吓得他赶紧低下头。
回到公安局,王义正立刻在会议室召集干警,讨论如何侦破无头尸案。副局长张千桥拉下窗帘,打开幻灯机,开始讲述案件的详细情况:
“死者冯有才,今年三十二岁,未婚,系外来打工人员,祖籍江西。据法医鉴定,死者应该是农历八月十一凌晨一点左右遭人暗害。据走访群众得知,案情好像另有别因。”
听到这里,叶清萍很冲动地站起来说:“什么另有别因啊!这明明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嘛!张副局长,你不会也相信那些枯骨还魂的邪门事情吧!”
张千桥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经验颇丰。他虽然有些生气,还是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你认为这是一起什么案件?”
叶清萍扬了扬眉,得意地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教科书上说了,能够引发人命的案件,无非是财杀,情杀和仇杀。只要我们从这三个方面着手,侦破这起案件就指日可待了。”
张千桥笑了笑,说:“真不愧是科班出身啊,把教科书背得滚瓜烂熟。可是从现场侦察来看,死亡后的冯有才身上有钱包,里面还有二百多元钱,凶手并没有拿走钱,这说明他不是因财而死。另外,我们通过他周围的朋友得知,他到现在还是个光棍,没听说他和哪个女性有过联系。这说明他并非死于情杀。还有,冯有才为人率直,乐于助人,人缘不错,还比较混得开。这说明他并非死于仇杀。我说大学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经张千桥这么一分析,叶清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千桥接着说:“这的确是一件非比寻常的案件,凶手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了这个。”说完,他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根二十厘米左右的头发。
“而且,在这根头发上,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于桂花香水的味道。”张千桥把塑料袋递给身边的同事,那个同事闻了闻,然后递给了下一位,最后传到了王义正的手里。他拿起塑料袋,闻了闻,说:“这人一上了年纪啊,鼻子就不好使了,你们都闻到这头发上有股桂花香水的味道吗?”
下面的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王义正又问:“千桥啊,这路上人来人往的,你能保证这根头发与案件有关系吗?”
张千桥点了点头,说:“王局长,这恐怕是唯一的线索了。我们如今只能从这根头发的香味入手,否则别无他路。”
张千桥跟随王义正多年,是他的得力助手,王义正也对这位爱将欣赏有嘉,十分信任。王义正轻轻地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下面的人立刻屏住呼吸,整个会场极其安静。人们知道,只要局长一点烟,那就是命令要下来的时候。人们都静静地望着他,可他眉头紧锁,好像是在做思想上的斗争。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王义正猛地把烟掐灭,缓缓地说:“清萍,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能不能完成?”
“王局长,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叶清萍自警校毕业之后,还没有接到过重要的任务,所以显得很兴奋。
王义正说:“我要你拿着冯有才的照片,偷偷地到陆家宅的拜祭大典上去,找个机会到枯骨墓里看一下,是不是真有冯有才的人头。”
“局长,难道你也相信王老爹说的话?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什么鬼啊神啊,那可都是封建迷信啊!”
王义正点了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但我觉得,王老爹的话说得很诚恳,不像在撒谎。而且,我觉得他的话里好像有玄机。”
“不行啊,局长,”林周突然站起来着急地说,“清萍是个女孩子,不应该到那种地方去,还是让我去吧。”
叶情萍在一边不服气地说:“林小胆我告诉你,本姑娘胆子大着呢,不服气的话可以比试一下。局长都说让我去了,你就到一边凉快吧。”她知道林周胆子小,所以故意叫他“林小胆”,想要气他一番。
王义正说:“少一个人安全,多一个人反而危险,就让叶清萍一个人去吧!林周,你也有任务。我要你这几天贴身保护易正龙,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易正龙恐怕会成为下一个冯有才。你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找到一些线索,还要确保他的安全。”
林周诧异地问:“王局长,难道你真的相信王老爹所说的话?”
“不是相信,是直觉。”王义正坚定地说,“在案发后审问易正龙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种深切的内疚,或者说是一种深切的罪过。”
王义正又对张千桥说:“千桥,你带一部分人,去查这根头发,看看有什么别的线索。”
说完,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会场,说道:“这起命案非同小可,我们要尽快破案。而且,每个人都要对这次会议的内容严格保密。好了,大家分头行动吧,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