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喝药吧!”子珑端着药碗走来,对晏殊言说道。
晏殊言正躺在合欢树下的贵妃榻上晒着太阳。闻言,她睁开眼,自子珑手中接过那碗药膳,她轻嗅,而后才有些了然。这果真是拓跋铮为她调制而成用以养护心脉的药膳。只是,这药方子奇特,是神医老人的手笔,是以,寻常大夫,即便是宫中的御医,也难以瞧出来,只会以为它是调养身子的普通药膳罢了。只是,晏殊言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拓跋铮明知她的情况,却为何不曾将此事告知韫彧之?
晏殊言不动声色地喝光药膳,又慵懒地躺下歇息。这些日子里,韫彧之每日都要前来栖梧宫中陪她,而她,为了不被瞧出端倪,不得不继续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逢场作戏。此外,她还得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让自己不被韫彧之柔情的漩涡所吞噬,最终才能全身而退。今日,韫彧之朝事繁忙,无暇来此,这才让晏殊言暗自送了一口气。只是,她的心中,不知为何,却又有一丝小小的失望。她躺在贵妃榻上,装作不经意般一一扫过暗卫们所在的位置,兀自笑笑,这才阖上眼。
夜晚,宫灯点点,一道身影快速地闪出栖梧宫,成功避开暗卫们仿若鹰隼般的目光。这道身影正是晏殊言。
她早已计划好,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韫彧之带她离宫游玩时,便借机逃离。而如今,她所需要的,便是各类毒药,这才能使得她离开的胜算大些。她见子珑睡熟了过去,便起身走出大殿。出了栖梧宫后,途中遇见一个小太监,她拿出金针,刺入那小太监的睡穴后,他便倒在了地上。她将昏睡过去的小太监拖到暗处,套上他的衣物后,趁着夜色,直奔太医院。这些日子里,她央着韫彧之带着她在宫中闲逛,如今,她早已将南韫皇宫的路线清清楚楚地记在脑中。是以,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她便成功地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药房中只余下三两个当值的药僮,正借着烛光打理药材。晏殊言悄然无声地进了药房,背对她的一位小药僮抬眼间竟在那窗纸上瞧见一道黑影,当即便惊恐地回头望去。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容,他便已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晏殊言飞快地收回金针,又如法炮制,将剩下的二人刺晕后,不急不缓地将数根银针收进袖间,又慢条斯理地拉开药格,拿出所需的药材,研磨成粉。
“吱嘎——”一声,门被来人推开。一个总管模样的人站在门边,打量了药房一周后,有些不满地问道:“还有两个人呢?他们去了何处?莫不是偷懒去了吧?”
晏殊言正背对着他研磨药粉,闻言,倒是不曾回头,只尖声答道:“回公公,他们二人现下去茅厕了。”
“那你快些将这些药材收拾好,莫要误了时辰,知晓了吗?”那总管尖声尖气地说道,说罢,便关上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只是,行至一半,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奴才将才竟不曾向自己行礼,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他觉得着实可气,是以,便气势汹汹地走了回去,欲教训这小奴才一顿。只是,待他推开门,哪里还瞧得见晏殊言的身影?只在那药台之后寻见昏睡过去的那三个药僮。他以为是自己将才见了鬼,有些后怕地浑身一颤,又急急地离开了。
晏殊言离开太医院后,正欲回栖梧宫去,突然忆起皇后她总是设计害自己,也害得子珑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她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朝着皇后所在的长门殿走去。她恢复记忆不久,也不知这医术是否退步了,如今正好,便拿皇后练练手吧。
皇后早已躺下歇息了,南韫夏季天气炎热,即便是夜中,亦是有些闷热。饶是殿内放有冰块镇凉,皇后却依旧觉得还有些闷热,是以,便唤宫人为她扇风。那阵阵微风带着冰块的寒气,这才使得殿内凉爽了些。晏殊言悄然无声地来到皇后的窗外,她冷冷笑着,眼珠微转,掏出袖中的一包药粉,向屋内撒去。看着那药粉弥漫在殿内,晏殊言这才满意掸掸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晏殊言趁着夜色,回到栖梧宫内,她将将才推开门,却瞧见子珑坐在内室。听见动静,子珑回过头来看着她,站起身来,低声唤道:“娘娘?”
晏殊言见状,有些懊恼,若是早知子珑会忽然醒来,她离开栖梧宫时便应点了她的睡穴。如今,子珑正站在她面前,虽不曾说其他的话,但看她的表情,便已知她定是在怀疑自己了。晏殊言还不曾开口说话时,子珑便轻声说道:“娘娘,自上次你在琼池落水后,奴婢便一直觉得你有些奇怪,只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如今看来,娘娘你定然是恢复了记忆吧?”
晏殊言闻言,深知自己再也瞒不过子珑了。这些日子,连韫彧之也不曾发觉自己的异样,她却不曾想,竟然会被子珑瞧出了端倪。思及此,晏殊言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并示意子珑坐下,道:“事到如今,也瞒不过你了。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只是要小声些,隔墙有耳!”晏殊言说罢,指指殿外,示意有韫彧之派来的暗卫。
子珑闻言,点点头,这才轻声道:“娘娘你去太医院做什么?”
晏殊言倒也是不曾料到子珑的嗅觉会如此灵敏,竟闻出了她手上沾染的药味。子珑对她虽是极好,但终究是韫彧之的人,是以,她自然是不会冒险,将她离开之事告知子珑。晏殊言笑着开口说道:“我恢复了记忆,想着皇后她往日暗算我,是以,我才去了太医院一趟。若是不出所料,皇后这些日子是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这宫中的禁卫军这般多,娘娘你竟能不被他们察觉到,看来娘娘果真是个高手!”子珑闻言,有些钦佩地说道,继而,她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娘娘,你给皇后下药,若是被她得知,怕是又会加深她对娘娘你的不满了。”
晏殊言闻言,笑着说道:“连宫中的禁卫军都不曾发觉我的行踪,更何况皇后?她自然是不会猜到是被下了药,你便放宽心吧!”
子珑闻言,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开口问道:“娘娘你既然恢复了记忆,却又不愿让陛下知晓,若奴婢猜得不错,娘娘你定然是不愿待在宫中,正在寻找机会离开吧?奴婢早已知晓,娘娘你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是以,奴婢便不会问娘娘你的来历。只是,若是娘娘离开了,陛下该有多难受,娘娘对陛下便没有一丝心疼吗?即便是奴婢,也为陛下心疼,毕竟,陛下他那么爱你。奴婢一直以为,这皇室中人,并无真情可言,可是,陛下待娘娘,却是真心的!陛下待娘娘你那般好,在娘娘心中,当真没有陛下的一席之地吗?”
晏殊言闻言,不知如何作答。她亦是沉默半晌,这才答道:“我与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终会离开这里,爱与不爱,又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子珑闻言,半晌也不曾说话,最终,她才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奴婢一直都知晓,娘娘你是个好人。而且,奴婢亦看得出,娘娘你并不喜欢宫中的生活,若是娘娘决意要离开,奴婢不会阻拦。”
“子珑,谢谢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晏殊言感激地说道。
“既然如此,娘娘你在离开前,能对陛下好一些吗?”子珑一脸希冀地问道。
“我尽量吧。”晏殊言不忍拂了子珑的意,便答应道。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晓,她对韫彧之,究竟是什么感觉。
子珑见晏殊言答应,又开口说道:“娘娘或许不知,七月初三,是陛下的生辰吧?”
晏殊言闻言,确实是有些讶异,明日便是七月初一,按理来讲,这宫中早便着手准备韫彧之的寿诞,可为何,近日连一丝动静也不曾有?子珑见她一脸疑惑,这才为她解释道:“当年,陛下的母亲,也便是南韫先后被查出与人私通,先帝震怒,赐死先后。而先后死的那日,正是陛下的生辰。也正是那日,陛下被先帝作为质子送往北临。是以,陛下登基这几年来,从未过寿诞。且往年的这几日,宫中都不敢有一丝喜庆之气。”
经子珑这么一提,晏殊言也才忆起。当年在北临,韫彧之的日子过得甚是艰辛,除却一直陪伴他的拓跋铮,再无人愿意与他为友,又怎会有人为他祝寿?思及此,她对他,又多了一分疼惜。她又想起,韫彧之会在七月初七的乞巧节那日,带着她出宫去赏花灯节。而那一日,也正是她打算离开的日子。如今算来,她在这宫中,也待不过几日了。韫彧之待她那般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送给她,一想到不久后便要离开,她心中竟莫名有些不舍。“既然如此,那我便为他祝寿,如何?”晏殊言对子珑提议道。若是不辞而别,她心中亦有些愧疚,能在临走前为他做些事,她的心中,或许也会好受一些,倒也算是报答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子珑闻言,笑着说道:“若是陛下知晓娘娘会为他祝寿,定然是高兴的。娘娘若是有何吩咐,直接与奴婢说便是。”
“先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便是了,其余的,我明日再思量思量,”晏殊言笑着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子珑姑姑你也早些歇息吧。”晏殊言说罢,便起身回了榻上。
第二日一早,便传出皇后突发疾病的消息。太医院的御医前去诊治,诊了半天的脉,也不曾下定论。众人瞧见皇后身上长满红斑,私下传言,道是皇后得了疫病,会传染人。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韫彧之听闻消息,一道圣旨,便将皇后转移到冷宫养病,未有好转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子珑告诉晏殊言这个消息时,看向晏殊言的眼中,又多了一丝敬佩。这几日,后宫的妃嫔们倒是安分极了,各自待在各自的宫中,不曾外出。而晏殊言这两日却不曾闲着,一直在与子珑商讨为韫彧之祝寿之事,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