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女官闻言,急急走了进来。闻见空气中的焦味,也并未多言,只是暗暗有些疑惑,福身道:“殿下,你有何吩咐?”
“你这便派人前去将林大学士家的二公子请来眠松殿,道是本公主邀他同用午膳。”洛妗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为自己涂着胭脂,吩咐道。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女官见状,笑了笑,只道自家殿下终究是想通了,这才会亲自梳妆打扮自己,便兴兴地答道:“奴婢这便差人前去林学士府中。”
洛妗自然是瞧见了女官的笑。她无奈地笑笑,自己的脸色愈发苍白,若是不涂抹些胭脂,定然会被人瞧出端倪。若是被母皇得知,依照她的性子,这眠松殿所有知情与不知情的宫人们怕是皆会被降罪。
晌午都快过去了,那林桓纾才随着宫人姗姗来迟。
“林桓纾拜见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林桓纾见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面上却无多大表情。
洛妗坐在桌边,见林桓纾这番模样,便知晓他对自己并无爱慕之意,甚至是,有些厌恶。洛妗向来不与这些个朝臣家的男子打交道,最多也不过是在宫宴上见过几次罢了,一时倒是不知自己何时招惹了他。好在,她对这林桓纾也无意,倒也不会因此而难过。她装作未曾瞧见他不快的模样,笑着开口说道:“今日私下相见,倒也无须多礼,林二公子来得迟了些,这桌上的饭菜都凉了。是以,我唤宫人们重新准备了饭菜,既然林二公子已经到了,便开饭吧!”话音才落,便有好些个宫人端着珍馐美食鱼贯而入。
“长公主殿下的人晌午前突来林府造访,我倒是一时有些无措了。且林府相距皇宫甚远,来得迟了,倒也是情有可原。”林桓纾淡淡地说道。
洛妗闻言,倒是有些好笑。她虽未离过宫,但却也是知晓的,母皇器重林大学士,特赐一座临近皇宫的府邸。这林二公子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倒是极好的。他来得这般晚,定然是不愿来,一直在府中磨蹭所造成的。洛妗也不管此事,随他怎么说,只道:“林二公子还愣着作甚,快坐下来用膳吧。”
林桓纾倒也不拘束,就这么坐了下来,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不知长公主相邀,有何贵干?在下心想,定然不会是仅仅同用午膳这般简单。”
洛妗看了眼一旁的百鸟朝凤锦屏,道:“陛下欲为我择一门好亲事,她说,你是不二人选。今日,我特邀你前来,便是想问问,你这心里,是怎么想的?”
“回长公主殿下,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在下说话向来直白,若是将长公主惹恼了,还请长公主莫要见怪。”
“为何?做本殿下的驸马不是挺好的吗?日后,待我继承大统,你便是东垣的皇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快哉?若不说个值得我信服的原因,我便不会就此罢手。”洛妗正色道。
“在下早已有意中人,是以,还请公主成人之美。”
洛妗半晌未曾开口,林桓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道:“这锦屏精致无比,绣工了得,那金色凤凰栩栩如生,的确是世间难寻,长公主看痴了去也是情理之中。”
洛妗闻言,这才收回了视线,偏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那意中人,是哪家的千金?若她丝毫不逊于我,我便允了你与她的亲事。”
“长公主为何要如此相逼?你心中自然也是知晓的,放眼整个东垣,论谋略,论才情,再出众的千金小姐皆不能与长公主你相媲美。只是,在我心中,她却是最好的。”林桓纾有些愤然地说道。
洛妗心头一阵烦躁,话说得也有些重了,道:“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若你不说,待我以后知晓那女子是谁,便别怪我拿公主的身份去欺压她!”
林桓纾闻言,看洛妗的表情更是难看了,道:“既然公主如此无礼,在下便也无须再用午膳了。总之,就算违抗皇命,我亦不会与你成亲。”
“她在你心中就这般重要吗?违抗皇令的后果,你岂会不知,莫不是,你要让整个林家的人都为你的任性而陪葬?”洛妗皱着眉头说道。
“陛下还未曾下令,又怎算是违抗皇令呢?”
“那你便这般确定,那女子能与你在一起,或许,她亦与你一样,有了意中人也说不一定。”
“即便我无法与她在一起,但我对她的心,矢志不渝。便是我明日出家做和尚去,亦不会与公主殿下成亲。”林桓纾如此信誓旦旦,当真是一副情深的模样。只是,终究是苦了小炽,所爱之人,并非良人。洛妗在心中微微叹气。
洛炽突然从那百鸟朝凤的锦屏后跑出,双眼通红。她站在林桓纾面前看着他,一言不发。林桓纾亦是望着突然出现的洛炽,一脸愕然。继而,洛炽又扭头看着洛妗,有些哽咽地说道:“姐姐,我先回灵毓宫了。”
洛妗见状,只得无奈地说道:“嗯,你先回去,我届时再来看你。来人,送三公主回灵毓宫!”洛炽抹着眼泪离开了。
林桓纾望了一眼洛炽,再望了一眼洛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失神地说道:“长公主,你今日唤我入宫,便是为了试探我吗?”
洛妗有些苦涩地笑道:“林二公子果然是聪明人,一瞧便知事情的原委。倒是有些对不住了。”
林桓纾闻言,急急道:“长公主,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罢,便径直冲出眠松殿。
洛炽还未走出雪松林,便听得林桓纾在身后远远地喊道:“三公主,请留步——”
洛炽只觉得自己现下狼狈不已,正欲加快脚步离开,身子却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她用最后一丝理智,逼迫着自己不要转身。
“三公主。”林桓纾走至她身后不远,低声唤道。
“有何事?”洛炽将才已将眼泪擦干,虽然还是有些狼狈,但却要比先前好了很多。她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语气极淡。
“三公主,将才我在眠松殿所说的个女子……”林桓纾犹豫地开口道,最终还是不曾将话说完。
“那女子是谁与我有何干系?”洛炽冷冷地开口。
“三公主,前年,我有幸随父亲入宫参加宴会。我所钟意的女子,当时也在这场宴会上。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穿着釉蓝色宫装,头戴白玉簪,坐在长公主身旁,笑意盈盈,仿若三月枝上的桃花。”林桓纾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完,惴惴不安地将头垂下。
洛炽闻言,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转过身,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林桓纾因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生生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她从他怀中抬首,他低头,四目相对,仿若倾尽一生。
随行的宫人皆低垂着头,深深地俯下身子,将自己当做隐形人一般。
雪松林尽头,洛妗望着那相拥的两人,有些安慰地笑了笑。而后,她转身回了眠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