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团人影滚动过来,我就顾不上再跟小红花说什么,站起身就抓住了铲子。站起身的时候,我又迟疑了那么半秒钟,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红花本身也是一个很不安定的因素,我不能保证她会不会趁我转身的同时,从背后给我致命一击。
但我就犹豫了半秒,我是个比较相信感觉的人,我相信小红花不会那么做。我没有任何根据和理由去相信一个初次见面而且出现的如此诡异的人,可我就是信了。
“你不要乱动,打斗很激烈,可能会误伤你,就呆在这儿。”我跟小红花交代了一句,抓着铲子就靠近了翻滚的两团人影。
爬行人的偷袭可能没有完全成功,照现在的形势看,他也未能掌握主动。和他揪斗在一起的,是一个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矮,但很结实,长着一脸络腮胡子。
俩人玩命儿的扭打,络腮胡子很慌张,他没有爬行人那种凶焰,好像是迫不得已才奋起反抗自保,一边拼命抓着爬行人拿刀的手,一边就匆忙的叫。
“我就是想弄点吃的,何必这样……哎呦……”
络腮胡子一开口,顿时被爬行人一拳头捣在脸上,爬行人也被缠的很死,这一拳不可能动用全力,却足够让络腮胡子喝一壶了。
他们扭在一起,我自然而然的抓着铲子就想去拍络腮胡子。但手刚刚抬起来,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抽了,竟然要帮爬行人。我一直都想甩脱他,眼下绝对是个好机会。
但是情况又很棘手,我该怎么跑?一个人跑?还是带着小红花?跑了以后呢?谁都吃不准爬行人在脱困以后会不会追上来。
我立即想起爬行人眼神里浓重的杀机,这货想要杀我的念头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迫于形势,暂时没有动手,等到这边的事情真的了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杀我灭口。
想到这儿,我的思维立即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我不打算帮爬行人,而且要趁这个机会,杀了他!在我看来,这个偷背包的络腮胡子带给我的危险,和爬行人是无法相比的。
我紧张思索的时候,两个扭打成一团的人又朝这边滚动了几米,已经滚到了裂谷边缘的绞盘旁边。络腮胡子的力气比较大,爬行人却灵活,而且下手狠,双方僵持了这么久,络腮胡子渐渐不支了。
“兄弟你是哪条道上的……”络腮胡子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拼命的跟爬行人套交情,大口喘着气:“报个名号,没准都认识……”
爬行人根本不搭理他,招招想把络腮胡子朝死里弄。络腮胡子满脸都是血和汗,套交情也不管用,眼前晃动的都是爬行人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还有明晃晃的刀子。
“弄死他!”爬行人咬着牙,招呼我过去帮忙。络腮胡子气短,一看见我拎着铲子奔过去,脸都绿了。
决定生死的搏斗中一旦分神或者气势衰竭,后果不言而喻。爬行人很善于寻找时机,借着络腮胡子心慌意乱的时候,上身猛然一翻,直接压在络腮胡子身上,手里的刀子高高举起来,只要一秒钟,呼啸而下的刀锋就能刺穿络腮胡子的胸口。
这时候,我恰好奔到他们跟前,我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停滞,手里的铲子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声,对准爬行人的后脑,嘭的一铲子就拍了过去。
这一下我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爬行人顿时就被拍的身子一扑,脑壳后面鲜血喷涌。他挣扎着爬动,使劲回过头,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咬牙切齿的望着我。
说实话,我有点发憷,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可能再收手。我同样紧咬牙关,拎着手里的铲子飞快的冲过去,不给爬行人任何机会。
呼……
铲子依然带着强劲的风声,对准爬行人的脸就重击而去。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心慌了,还是手上的力气不够,铲子将要拍到爬行人脸上的一瞬间,他猛然伸出手,一下把铲子给抓住了。
我能感觉到爬行人的手在发抖,但铲子被他抓住,就好像长在他手里一样,用力抽却抽不回来。这是很不妙的前兆,以爬行人的性格,就算要死,也肯定得拉我垫背。我使劲抓着铲柄,爬行人借着这股力,一下子朝我蹿出一截。我不敢松手,又怕距离太近会遭道。
“你大爷的!”络腮胡子被爬行人打的连他亲爹都认不出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我缠住爬行人,络腮胡子无形中得到喘息的机会,身子就地一滚,滚到爬行人前头,两条腿同时蹬了过去。
腿的力量比手臂的力量大的多,络腮胡子本来就低矮粗壮,又使出吃奶的劲儿,爬行人顶不住这股巨力,嘭的一声,被络腮胡子蹬的倒飞出去。
我们本就紧邻着裂谷边缘,爬行人倒飞出去,直接坠落到深邃的裂谷深渊,那么深的裂谷,掉下去绝对没有幸存的可能。
我的身子晃了晃,噗嗤噗嗤的大口喘气,胸膛剧烈的起伏,但心绪猛的就轻松了,如释重负。
“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小红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碎片里站起身,从背后望着我,她的语气里好像有一种对我的绝对信赖,相信我能打破困境。
“兄弟……”络腮胡子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是这货相当警觉,跟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看着又粗又壮,然而那双眼睛却滴溜溜闪烁着贼光:“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你杀人了!”
“扯什么蛋。”我看看他,络腮胡子的脸很黑,眼睛和鼻子都很小,五官比例失调,再加上一脸胡子,看上去很猥琐:“人是你踢到下面去的。”
“在我踢他下去之前,你那一铲子,已经把他打的半死,就算我不踢他,他也撑不过几分钟,肯定要挂,从根本上说,人是你杀的。”络腮胡子的嘴皮子很碎,被爬行人把半边脸都打肿了也不肯闭嘴,在那边讨价还价:“我是最讲义气的,你把给养分给我一半儿,这件事我替你压下去,怎么样?”
我不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现场,想跟小红花好好谈一谈,她给我的那种熟悉感,真的太特殊了。
“给养给四分之一,这是最低价,你也别难为我,出来混,就是混碗饭吃。”络腮胡子估计看得出来我和爬行人不是一路人,所以胆子渐渐就大了,我不理他,他跑过来主动攀谈。这货长的猥琐,动作也很让人反胃,坐在那儿一手抠着脚,跟我套磁。
他越是这么热乎,我越是不理,最开始,我以为雷口这里只有我和爬行人两个人,但络腮胡子出现的有点异常,我得想办法让他自己说出自己的来路。
果然,络腮胡子啰嗦了半天,见我没反应,话风就猛然一变。
“兄弟,我就是要口吃的,犯不上这么计较吧。”络腮胡子的眼睛里贼光闪烁,压着嗓子,神叨叨的跟我说:“到这个地方来的人,无非就是想去对岸看看,我是,你肯定也是,裂谷上面的绳桥都断了,你过不去的……”
“你有办法过去?”我听着他的话,终于忍不住了,我敢断定,雷口这个地下空间的所有隐秘,多半都集中在裂谷的对岸。但对岸朦胧着一层雾,站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静。
“不敢说百分百的把握,最起码可以试试。”络腮胡子咂咂嘴:“给两块饼干先。”
我丢给他一些吃的,络腮胡子狼吞虎咽,吃完了又要水喝,吃饱喝足,老丫撮着牙花子,跟我说了一点事儿,当然,我们毕竟不熟,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偶然相遇,他不可能说很核心的问题,只是讲述些许皮毛,用来交换食物和饮水。这货可能是习惯,说话总是咋咋呼呼神神叨叨的,他说别人都喊他老神。
他是一个混“古行”的人,古行是个很笼统的说法,做古董,倒卖文物,经营古玩文玩的,都能归拢到这一行里。我在老家的文玩市场经营了几年,听了老神的话,倒不怀疑,他的言谈举止跟市场里那些混了很久的抠脚大汉一般无二。
“兄弟,咱们做事,各有各的规矩,能说的,我告诉你,不能说的,你也不要问。”老神刚吃过东西,竟然又觉得饿,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说:“这个地方,一般人不会来的,你和我的目的,大概都差不多,所以,我也不问你背后的老板是谁,你也别问我背后的老板是谁。”
“这些废话我没兴趣问,我只想知道,怎么能到对岸去。”
“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讲。”
老神可能和爬行人来到雷口的动机相同,都是因为有金主出了不菲的报酬,过来找东西。他来的比我早几天。
老神刚到这里的时候,跟我的想法一样,都觉得这种荒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可能不会再有旁人,但他想错了,刚刚到达雷口山区深处,老神就遭遇了一些人。这些人不明来历,很蛮横霸道,也有可能是老神长的太不招人待见,反正双方一碰面,对方追着老神就打。
“不是我吹,要不是之前我就受了伤,刚才那瘸子休想占到一点便宜。”老神说着就掀开自己的上衣,我看见他的腰上有一处伤口,好像是被刀子之类的锐器捅伤的,很深的一个口子。
老神落荒而逃,就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把给养给丢掉了。他在附近徘徊了几天,想走又不舍得走,毕竟金主承诺的报酬太丰厚了。
就这样,老神在这里混了一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帮把老神给打伤的人好像无影无踪了,渐渐的,老神的胆子大了一些,在这里摸索了好久。
“裂谷上面的绳桥都断了,但是不是没办法过去。”老神说:“只要想过去,还是可以过去的,我知道该怎么过去,到对岸去。”
“你不要忽悠人。”我跟老神谈了这一会儿,就能判断出,这是个蛮贪的人,满脑子都是钱:“要是能抢先一步,你会留在这边瞎转悠?”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知道怎么过去。”老神一本正经的说:“但是,我不敢。”